阿南想想也是,抬手給了他一巴掌:“那就快點給我叫人!叫大聲點!”
“啪”的一聲,朱聿恒平生第一次被人扇了巴掌。
他不敢置信,憤恨惱怒正湧上頭來,黑暗中聽到風聲,她似乎抬手還要給他一巴掌。
他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冷冷地反問:“叫什麼人?”
阿南用力扯自己的手,可他的力量那麼大,她沒能成功,便哼了一聲,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說:“神機營的人。知道有自己人陷在當中,他們不會不過來看吧?”
他握緊她的手,任她如何拉扯,也不曾放鬆分毫:“沒人看見我進來。而且操縱機關的人在旁邊牆外,這困樓密閉封鎖,誰能聽得見我呼喊的聲音?”
他說得有理,阿南無法反駁,無奈翻了個白眼,想要甩開他禁錮著自己的手。但握著她的手掌很有力,即使他被她壓在身下,依舊不曾顫動分毫。
她正想要從他掌中抽回手,又忽然間察覺到不對。於是她幹脆伸手,將自己的另一隻手也撫上了他的手掌,重新撫摸了一遍。
略薄卻極為有力的掌心,薄薄的皮膚下優美起伏的骨節,比一般人都要長的手指,約束別人時那幹脆利落又極為穩準的力度……
摸著這雙天下無匹的手,她遲疑了片刻,再抓起他的右手摸到了虎口處包裹的布條,頓時失聲叫了出來:“是你!”
他知道她已經從自己受傷的手上認出了他,手略鬆了一鬆。
“說吧,你們為什麼要抓我?”她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抱臂冷笑,“我跟你無冤無仇,可你卻先潛入我的家中要殺我,又叫來神機營的人抓我,現在還把我困在這裏。一晚上三次置我於死地,你挺狠的啊!”
他見她認出了自己,便說道:“因為你的蜻蜓。”
阿南便問:“我的蜻蜓怎麼了?”
黑暗中,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隻聽得他的聲音極為平靜:“兩個多月前,順天府宮中大火,有人撿到一隻絹緞蜻蜓,聖上讓查一查來曆。下午我看到你佩戴的蜻蜓,覺得很像,便跟你回家,想仔細看看是不是一樣,誰知你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就攻擊我。”
“正常人看到家裏進賊,都會攻擊的吧?”
他冷冷道:“正常人會報官。”
她嗤笑:“正常人想要看什麼東西,為什麼不求借一觀?”
“正常人的東西,怎麼會與宮中大火有關?”
阿南無言以對,惱羞成怒地用膝蓋狠狠撞了他的側肋一下。
距離太近,她撞他的力度自然很小,他仿佛沒有察覺,隻撐起上半身問:“所以,你那隻蜻蜓,哪裏來的?”
阿南怒道:“我在街上買的!我在集市買的!我在你大爺攤上買的,行不行?”
“我大爺早沒了。”他冷哼。
阿南無言以對,唯有夾緊膝蓋再次狠狠撞向他的肋骨。
可惜這一次,她的膝蓋還沒來得及觸到他身體,便被他直接絞住,往側麵一分,她還沒來得及叫疼,兩人已經換了個姿勢,他自上方壓住了她,抬手虛按在她的咽喉上,湊近她一字一頓地道:“束手就擒吧!”
阿南才不怕他,拔下自己的釵子,直接衝他刺去。
輕微的“噗”一聲,他低低地呻吟了一聲。
阿南記性很好,就算在黑暗中,她也準確地刺中了他受過傷的左肩。要不是發釵卡在了鎖骨間,她還恨不得在裏麵攪一攪他的肉。
傷上加傷,他痛得身體直打哆嗦。手臂一鬆,他的頭壓在了她的肩窩上,壓抑的喘息噴在她的脖頸和臉畔,頓時讓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兩人這姿態,有些……不對勁啊!
徹底的黑暗中,他身上羅衣輕薄,所以她敏銳地察覺到,他寬厚的胸膛下是收窄的腰身,小腹肌肉結實,而自己正張著雙臂被他壓在身下,甚至,雙腿還夾著他柔韌細窄的腰身……
一股溫熱的血直衝腦門,阿南還以為自己臉皮夠厚了,卻在瞬間覺得自己的臉頰連同耳根都發起燙來。
她下意識地抬手,狠狠推開朱聿恒,將他掀到旁邊去,然後將發釵在他衣服上抹掉了血,把自己的頭發緊緊綰好。
手腕擦過肌膚,她摸到了自己滾燙的臉頰——沒想到,這麼厚的臉皮,也抵不住這尷尬局麵啊。
她定了定神,問黑暗中的他:“你還有空抓我?這牆壁待會兒壓過來,我們都會被擠死在裏麵!”
在黑暗中衣服窸窣,應該是他坐起了身,疼痛讓他的聲音微顫:“你怕了?”
“怕你個鬼。”阿南悻悻一甩手,就撞到了牆壁。
她愣了一下,再也顧不上他,抬手試探了一下剩餘空間,暗自皺眉。
那牆壁竟然已經移到了她周身六七尺開外。他們活動範圍已經很小,而且還在不斷收縮中。
在一片黑暗中,阿南敲著牆壁,叫朱聿恒:“喂,牆壁在動,我們都要被擠成肉餅了!現在咱們是拴在一條線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還是暫時先同舟共濟比較好吧,你說是不是?”
見他沒動彈,局勢緊迫,阿南也沒空和他聊下去,隻拔下自己頭上的釵子,順著木頭接縫紋理,一路摸到榫卯相接處。
厚達三四寸的鬆木壁,接湊處兩兩相對,用楔釘榫接合。她用手摸了一回,木頭厚實無比。再用尖銳的釵尾刺入木頭的相接處,探了探那邊的鐵皮,她頓時心頭安了下來。
所以她將釵子插回頭上,回頭問那男人:“想不想逃出去?”
“帶你逃出去?有什麼好處嗎?”
阿南聽他這波瀾不驚的聲音,就氣不打一處來:“行了行了,螻蟻尚且貪生,能多活幾天是幾天,總比現在就死在這裏好對不對?現在如果你不肯和我合作的話,最多一刻鍾,我們就要被擠成肉餅。你就說你想不想死在這裏吧?”
他沉默了片刻,終於站起身,緩緩向她走了過來。
“這就對了嘛。”她滿意地說,“是這樣的,之前我的手受了點傷,有些複雜的手勢和特別需要力量的動作,我還沒法做到。好在你的手很不錯,隻要你按照我的話去做,我們一定能夠順利脫困,我保你不會出事。”
朱聿恒知道她住在短鬆胡同是為了醫治手腳的,也並不奇怪,隻問:“要我做什麼?”
阿南抬手測了一下牆壁間僅存的距離,知道時間快到了。她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腕。
用手摸到牆上之前確定過的位置,她用釵子在縫中一撬,迅速順著縫隙滑下來,將釵子插入縫隙中,竭力釘了進去。
雖然木頭無比厚實,但任何楔釘榫的構造,在她眼中都隻是紙糊屏障。
楔釘榫,即是以一根楔子作為鎖扣,搭住兩根木頭,接扣在一處。隻要那根鎖扣橫在中間,兩根木頭就如同天生結合在一處,牢不可分。
黑暗中,阿南翻轉手背,用指甲一路彈去,聽辨木頭的聲音,立即就確定了楔釘所在的地方。
她試著用釵尖一探,再用指尖細細撫摸,發現製作這道木板壁的木匠手藝非凡。那一根楔釘並不是直接打進去,而是卡扣在兩條木頭之上,隻露出小指甲蓋大的一塊,其餘部分完全隱藏在了木頭之中。
然而,麵對這樣的難題,她卻在黑暗中露出了笑意,輕快地喃喃:“小把戲。”
她將手中的發釵旋擰出一截。精鋼打製的釵身,卸掉了外麵一截空殼後,露出了裏麵的尖端,呈流暢的螺旋形。
她將螺旋形的釵身按在楔釘之上,抬手將它重重地旋轉著擰了進去。等到釵子沒入大半,確定已經接牢,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抬手觸到他之後,順著他的手臂滑下,拉起他的手。
兩人雙手交握,她引導他緊握住自己的發釵,說:“來吧,找一找角度,當你感覺到手感不一樣時,就立即向左右扳動卡住角度。最重要的是找到那個手感。”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她掌心的熱意透過他手背上纏繞的布條,溫溫地熨燙入他的肌膚之中。
他皺起了眉,淡淡“嗯”了一聲。
他被她指引著,將手按在了牆壁之上,覺得自己的手握住了細長的一枚精鋼打製的長釘,有些滑溜,不太好使力。
但他自小習武,臂力非同小可,握住她給自己的鋼釵後,用力向外拔了幾下。木質的楔釘已經被釵子旋牢,隨著他向外拔出的力量,緩緩被起了出來。
木板擠壓得很緊,楔釘起出的速度很慢。
這麼厚的牆壁,外麵還砌著厚實磚塊,包著厚鐵皮,她真的以為,能從這麼小的一根木條之上擊垮?
他不以為然,便幹脆聽從她的指揮,在她的掌握之中收緊三指,依照她施力的方法,左右輕微扳動,尋找著受擠壓最小的角度。
他並不知道她所謂的手感是什麼,但在輕微扳動的過程中,在一個刁鑽的傾斜角度,他敏銳地察覺到了略微的卡滯。
於是,他停下了手,維持著那個角度,問她:“找到了,接下來怎麼做?”
她頓了頓,問:“你確定?”
“對。”他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
阿南選擇了相信他,握著他的手帶著他往外斜抽那枚榫釘。
輕微的“哢哢”聲中,兩堵牆壁越靠越近,靠在一起的她和他也被迫地貼近了距離。
兩個人靠得如此之近,就像他將她圈在臂彎中一樣,而黑暗更加重了這種曖昧的情愫。
她的手緊握在他的手上,掌心貼著他的手背,而他的胸也自然地貼上了她的背。
看不見卻摸得著的身體,用力的姿勢讓他身體略微顫抖,和低沉的呼吸一起緊貼著她,而她靠著他的身體也不自覺地繃緊,讓兩人都在黑暗中不自覺地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鬆開了他的手,有些別扭地轉開了頭,避開他的呼吸。
而他也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在幾乎已經沒法騰挪的空間裏,還是竭力地將身體往後傾了傾,避免與她肌膚相親。
她貼在牆上,唇角不由自主挑了挑,心想,真難得,這沒良心的渾蛋居然還是個君子。
輕微的“哢”一聲,楔釘徹底取出,榫卯立即鬆動。不待兩塊木頭咬合,阿南摸到相接處用力一拍一轉,木頭立即鬆動。
她抓住鬆動的那根木頭,抬腳狠狠蹬去,咣咣好幾聲,終於將第一根三四寸厚的方形木條卸了下來。
還沒等他意識到她在做什麼,她已經如法炮製,拆掉了另外幾根木頭。第一根鬆動之後,擠壓的力量消失,拆卸另外幾根木頭輕而易舉。至於磚塊就更容易卸掉,隻需要她以釵尾撬掉中間黏合的灰漿,便可以一塊塊分開取出了。
而外麵的鐵皮,因為裏麵木頭和青磚已經十分厚實,與她剛剛測算過的一樣,鐵皮並不算太厚。
困樓已經收縮得隻剩兩尺寬,他貼在牆上,雖然黑暗中看不清,但聽著木頭落地的聲音,他立即了然:“你在拆牆壁?”
“對,趕緊幫忙多拆幾條吧。”她舉起臂環,對準後麵的鐵皮,將棱形箭頭發射出去,“畢竟你出去需要更大一些的洞。”
“咚咚咚”三聲,鐵皮上出現了呈三角分布的三個小洞。她一扯臂環,將箭頭收回來,然後再次發射。
借著小洞中透出來的光,他看見她繞著三個中心點,在鐵皮上打出了三個“品”字形均勻分布的三角形,一共九個點。
牆壁並未停下,在輕微的“哢哢”聲中,牆壁越貼越近。
阿南卻仿如毫無察覺,抬手又在鐵皮上給打出的三角加了幾個洞。
他貼在牆上,皺眉嘲諷道:“這鐵皮這麼厚,你打出這些小洞不過米粒大,難道我們要化成風吹出去?”
“化什麼風,這是生鐵,硬,但也脆,這是我們逃生的機會。”阿南說著,帶他將拆卸下來的厚實木條撿起來,卡在了中間。
木條的一段,抵在鐵皮上,正好對準被她打出來的三簇小洞中心;另一端則壓在後麵逼上來的牆壁上。
在輕微的“哢哢”聲中,牆壁越貼越近,粗大的木頭被抵在中間,壓得吱吱作響。
他這才驚覺,問:“你是要用困樓自身的力量,破開外麵的生鐵?”
“猜對了。”阿南笑道。
話音未落,隻聽到撲哧幾聲,木頭已經在牆壁的巨大壓力下,從鐵皮間穿了過去,沿著她打出的小洞,三根木頭都將鐵皮掀出了一大塊。
壓過來的牆壁已經越來越近,空間隻剩兩三尺見方,他們兩人完全緊靠在一起,甚至連轉身都已經很難。
三個被木條頂出的洞,絕對不足以讓他們出去。他借著剛打出來的空隙間透進來的細微光線,看向被木頭以“品”字形圍著的中間那塊桶口大小的地方。
果然,阿南讓他用力將三根木頭扳轉,聚攏斜卡在中間連接的地方。然後抬頭看他,說:“來,踹一腳。”
透進來的光線太稀薄,一條條刺在黑暗中細如銀針。他看不見她的模樣和表情,但卻分明地看見了她眼中一抹亮光。
他悚然而驚,沒有按照她的吩咐,反而抬手抓向了她的肩膀,要將她控製住。
可她機變極快,反手搭住他的手,借力整個人騰起,向三根木頭的相接處雙腳踹去。
沉悶的一聲響,厚實的木頭撬開了中間的鐵皮,牆上豁然開了個大洞,光從桶口大的破口處驟然射進來。
朱聿恒沒想到,她這一腳居然真的能在牆上破開大洞,一時倒怔了怔。
而阿南當機立斷,雙腳先邁了出去,然後撐著腰,整個身體以拱橋狀小心地避過尖利的鐵皮斷口,眼看就要鑽出去。
他猛然抬手抓向她,但剛抓住她的衣服,她就立即抬手一拉衣帶,鬆脫外麵那件暫時披上的髒汙布甲,整個人就像蛻去了蟬衣的一隻蟬,輕輕巧巧就借勢滑到了困樓外。
原來她先過雙腳而不是先過上半身,就是因為要防著他。
隻是她沒注意到,被她拆下來塞在布甲中的那隻蜻蜓,也在布甲脫掉時隨之滑落了出來,輕微無聲地落在他的腳邊。
他站在已經擠得無法轉身的困樓內,提著布甲,盯著這隻蜻蜓,一時忘了自己該說什麼。
而她戲謔輕快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嘖嘖嘖,剛剛還同舟共濟呢,一破陣你就翻臉啦?”
他將那件布甲摜在腳下,厲聲道:“站住,不許走!”
“才不呢,我最討厭憋悶的地方了。”阿南輕笑的聲音從外麵傳來,手還故意在那個洞口招了招。
裏麵傳來的呼吸聲越顯沉重,顯然他也知道自己要眼睜睜看著她跑掉了。
“你也趕快把洞口再弄一弄吧,不然你這麼高大,恐怕擠不出這個洞。”阿南愉快的聲音再次從外麵傳來,“對了,最後問一下,你衣服熏的什麼香?挺好聞的。”
他停頓片刻,終於像個被登徒子調戲的大姑娘一樣,氣急敗壞地大吼:“放肆!”
那崩潰的模樣讓阿南笑了出來,不過立刻就停止了。外麵居然有神機營將士在,察覺到了有人破壁而出的聲音,立即奔來查看。
大機栝中最不缺的就是藏人的空間,阿南選擇突破口的時候,早已確定好了位置,所以她立即縮到了梁柱和橫梁之間,藏身在死角內。
剛剛躲好,她就看見之前那個身材肥胖的男人惶急地帶人進去啟動機關,複原密室。
隨即,身負重傷的諸葛嘉也強撐殘軀,被人攙扶著來到了這邊,看著破了個大洞的困樓,氣得一邊咳嗽一邊吐血。
阿南冷眼旁觀,心中思量著,一向下手狠辣的諸葛嘉,之前沒有動用碗口銃直接把自己連房子轟成渣,現在又把困樓調得如此緩慢,似乎目的隻是想捉她,確實沒有下殺手的意思。
是在忌憚自己,還是在忌憚……
她看著從大開的困樓中走出來的那個男人,通明的燈火蒙在他身上,那背影清瘦頎長,又自帶威儀。
這男人……
阿南快氣炸了。看來,他被自己拖進來的時候,早就有了預謀,其實是想和自己在困境下,套話來著。
一想到被他們炸掉的小院,阿南頓時惡向膽邊生。
她一般有仇直接就報了,絕不願意背負隔夜仇的,免得遺患無窮。但,如今時間有點緊急,而且——
也不知道是那悶熱的黑暗中,他身上清冷暗澀的香讓她覺得舒適呢,還是因為她壓在他身上時,心中湧起的異樣感覺……
害得她又努力想了想自己的心上人,才鎮住了心猿意馬。
“小沒良心的,再放你一馬吧。免得給公子惹來麻煩。”
天色漸亮,她也懶得調戲神機營這群可憐人,偷偷摸到了馬廄。
先拉了匹自己看得最順眼的馬,再揮手用流光在梁柱上一劃一切,便飛身上馬,當著那些正早起操練的士卒,橫掠過大校場,衝出了營門。
士卒們麵麵相覷,還在疑惑為什麼營裏會衝出個騎馬的女人,後麵將官已追了出來,命令立即堵截她。
可惜神機營日常訓練時,雖然拿著火銃,但隻用作操練,不填藥不裝彈。等一群士兵匆匆忙忙去領了火藥填裝好火銃,那匹馬早已跑出了火銃的射程。
而跑到馬廄牽馬準備追趕的人,剛一拉扯馬韁,欄杆牽動了被阿南動過手腳的梁柱,棚頂全部塌了下來。
上百匹馬驚慌失措,跟炸了馬蜂窩似的,在營內橫衝直撞,真正是人仰馬翻,兵荒馬亂。
唯有始作俑者,正愉快地騎著馬,一路朝南而去。
前方朝霞鮮豔,一輪紅日正從雲海中噴薄而出,遠山近水全被鍍上一層燦爛金光,整個世界熠熠生輝。
阿南縱馬從溪澗躍過,清涼的水濺濕了她的裙角。半夜顛沛,又在密室中困了這麼久,她又渴又累,跳下馬甩掉那雙沉重的馬靴,脫掉襪子,光腳踩在了溪水中。
她俯身捧起水洗去臉上手上殘餘的血汙痕跡,仰頭看藍天白雲。朝陽照在林木之上,初夏的花草星星點點,交織在一起混合出一種令人無比愉悅的香氣。
美好鮮亮的世界,讓她忽然又想起了他身上的氣息。
黑暗中,氤氳而溫柔,清冷而靜謐,像靜夜一樣籠罩著她,卻又無從捉摸。
不知不覺,阿南的唇角微揚起來。
她想,下次要是再遇見他,一定要好好看看他到底長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