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姐二十八、九歲的年紀,看上去極精明強幹。辦公室的女孩子,雖然不能說個個都是國色天香,但最起碼也要中人以上之姿吧。而張小姐呢,以前離遠了看她十分漂亮,也很有氣質,但是現在走近了才知,雖然長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臉上卻布滿了深一塊淺一塊的蝴蝶形斑點。她正在打電話,她的辦公桌在總經理室門外,“總經理室”四個字讓我心生敬畏。
等她打完電話,我才誠惶誠恐地走過去,禮貌地自我介紹:“張小姐,你好,我是人事部的楊海燕。”
張小姐站起來,友好地說:“進去吧,田中先生正在等你呢。”
馬上就要見到櫻之廠權利最高的人物了,我不禁有些緊張,訥訥問:“田中先生找我有事嗎?”
她並不正麵回答,安慰道:“別緊張,田中先生會和你談的。”
我不好意思地說:“可我不會說日語。”
她微微一笑:“放心吧,田中先生能說流利的粵語和普通話,漢字寫得比我們還好,是地道的‘中國通’。”
想起相本那“半中不日”漢語,我有些懷疑。更懷疑的是,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文員,他會和我談什麼呢。這時,張小姐己經幫我敲開了總經理室的門,並輕聲說:“田中先生,人事部的楊海燕來了。”
我趕緊鞠了一躬,乖巧地說:“田中先生,你好。”
早在我成為櫻之廠正式員工前,我就見過田中先生,那時他在門口鞠躬迎接上早班的員工,印象頗為深刻。現在,他瘦小的身材挺得筆直,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前,看到我進去,臉上立刻露出微微的笑意,用熟悉的漢語熱情地招呼著:“你好,請坐。”
他的漢語不但地道,竟然還帶著濃重的京腔,我簡直有些吃驚了。張小姐立刻退出門外,並順手關上了門。房子就剩我們兩個人了,田中先生從身後拿出一疊文件。我忽然想起在相本宿舍的一幕,不禁有些忐忑,真害怕他也拿出一本黃色雜誌來。
但他不但沒有拿黃色雜誌,也不談工作,而是從那疊文件中抽出一頁紙,認真地說:“這首《我是鄉村的女子》寫得不錯,聽說你的舞跳得也好,你真的很有靈氣。我通過人事係統查看了你的人事資料,難為你小小年紀就出來打工,真是太可惜了。”
我很不好意思:“我己經算大齡了,廠裏有很多人比我年齡更小的呢。”
他搖搖頭:“真是不可思議。在我們日本,象你們這樣十幾、二十歲的人,政府根本不會讓他們出來打工。他們是國家的未來,國家將來幾十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這一代人身上。在我們日本,生產一線的工人全部是三、四十歲的人。”
我吃驚地瞪大了眼晴,不敢相信地望著他。在我們國家,無論是珠三角還是長三角乃於全國各地,哪一家工廠的普工要求不是18-25周歲呢?即便這幾年開始“民工荒”,招工求求也隻是寬限到16-28周歲而己。還有學曆,無一例外地要求初中以上學曆呢。據聽有一些財大氣粗的公司,招個普工都要求大專以上學曆。而這些大學以上學曆,到了生產線就是搬個箱子、拿個烙鐵、打個電批、裝個配件什麼的,這其中,也有一些民營企業,連我們國家的自己人都這樣對我們,誰還把我們放在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