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病房就聽到陸暘的聲音,虛弱卻憤恨:“老家夥,再囉嗦,信不信我下來揍你。”
“不敢勞動陸總。”何中正永遠鎮定自若:“鍾醫生說您還需要觀察24小時,不過如果陸總想在ICU無限期住下去的話,我倒可以奉陪。”
“滾!”陸暘幾乎咬牙切齒。
“陸總,鍾醫生交代過,如果您的情緒波動太大,觀察的時間會相應有所延長•;•;•;•;•;•;”
陸暘恨不得從床上跳起來:“你等著,有你好看的!”
“是,一定隨時恭候。”
天地之大,能讓陸暘這樣大失顏麵潰不成軍的,大概也隻有一個何中正。
“怎麼啦?一大清早火氣這麼大?”禕晴笑吟吟地走到床邊。
陸暘氣焰立時消退,眼神躲閃,神情有點心虛。
“遷怒於人,明明自己做錯了事。”何中正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到底怎麼啦?”禕晴更加好奇。
陸暘皺緊了眉頭怒目而視,何中正隻當沒看見:
“也沒什麼。蘇小姐,你自己問陸總吧。”
說到最後一個字,人已經踱了出去。
陸暘滿臉從未有過的窘迫,無奈被冰冷的儀器團團圍困,像折了翅膀落入網中的鳥,知道已經無處可逃,索性閉起了眼睛聽天由命。
他又瘦了,頸上的青筋根根突起,在蒼白的皮膚下一覽無遺。
禕晴把手輕輕搭在了他的頸上,他的脈搏在指下突突地跳動,心底的某一部分又開始酸痛起來。
“何中正說的什麼事?”她笑著問。
他猝不及防地一顫,往裏縮了縮,就是不說話。
禕晴的手指跟了過去,又在他頸上輕柔劃過。
他費勁地背過身去,還是躲不過,終於忍無可忍地憋出兩個字:
“癢啊!”
原來這招治得了他!
禕晴擼起了袖子,聲音帶著明顯的威脅意味:“說——剛剛做錯了什麼?”
他下意識地繃緊了身子,寧死不屈地咬緊嘴唇。
禕晴又把手放在嘴邊,大力地嗬了兩下,慢慢地伸過去,越來越近,指風幾乎已經觸到了他後頸的發絲•;•;•;•;•;•;
他後背一凜,頃刻間兵敗如山倒:“好了好了,我說——”
“什麼?”
他突然理直氣壯起來:“不錯,我是抓住了人家的手,叫人家不要丟下我,可我怎麼知道那個人不是你,穿著一樣的衣服又戴著口罩•;•;•;•;•;•;誰知道你又一聲不響把人丟下就跑了!”
禕晴恍然大悟,看來他把早間的值班護士當成了她,這個人,最怨恨自己在人前狼狽,一定是被何中正撞上羅嗦了幾句,當場惱羞成怒了。
“明明是我吃了虧,你生什麼氣啊?”手垂到了他的肩膀,順勢滑過他的肩胛骨,單薄尖利的突起,像刀刃劃在她的手心。
他還是不回頭,憤憤然地哼了一聲:“你們都欺負我動不了。”
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禕晴想笑,那刀刃卻像劃傷了心口,一陣銳利的疼。
他熬過那樣的折磨,醒來的時候,一定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可她偏偏走開了,他一定很失望。
他的背影窄窄的,不安分地起伏著,似乎還在生氣。
禕晴小心地把臉貼了上去:
“暘暘,今天過大年,不能生氣啊。”
他的背影忽然凝固了,半天,才呼出長長的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這麼快•;•;•;•;•;•;怎麼這麼快?今天就是大年了?”
“對啊,日子一天一天很快的。”最後一個字音剛落下,禕晴驀地怔住。
她竟然,說了這麼殘忍的一句話。
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都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