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嘶風馳電 雪豔馬蹄塵 冷月昏燈 霜騰龍股劍(2)(1 / 3)

騾夫聞言,忙跳下車一看,地上的雪已七八寸,八隻騾蹄上俱都帶著一大團冰雪,騾蹄踏下去便是兩個大窟窿,正要向車上取刀把來敲,老者恰好也探首車沿看見,忙喝止道:“這個萬使不得!騾蹄已被冰塊封固,凍得失了知覺,這一下怕不連腿敲折!由它自走雖然慢些,蹄上有了冰塊,還不會滑倒呢。”

騾夫聞言無法,歎了口氣道:“我們隻顧說話沒留心,車子時快時慢,也不知走了多少裏路,知道什麼時候到呢?你替我把住點車,我前麵踩踩道去。”

老者攔他不聽,隻得坐在車沿,眼望騾夫戴起鬥笠,一路連縱帶躍穿入雪花飛舞之中,轉眼便被雪潮遮住目光,看不見影子。猛又聽得鑾鈴馬蹄之聲起自身後,聲音與適才相似,車中隻剩自己和那病少年,窮途亡命之際,不得不留一點神,既不便出聲喊人家住馬,又恐來人馬快,大家同在一條路上,雪花迷眼,萬一人馬撞在車子上麵,彼此俱都危險,耳聽蹄聲自遠而近,不敢怠慢,連忙跳下車去,將騾子往旁一帶,斜刺裏避出四五丈,剛停住了車,再一聽那馬蹄鑾鈴之聲倏又到了前側麵,一會便沒聲息。那人踏雪乘馬奔馳,算計他一來一去僅在這百裏以內,頗似有心尋覓自己車輛一般,越想越覺可疑。

老者輕啟車簾看了看車中少年,兩顴火熱仍是昏迷不醒,暗忖自己雖然年邁,如非上前年被石福生這個狗賊勾引外寇,破了數十年苦功練成的內家真氣,今日縱遇能手,自信也還能以對付。如今單憑一身武藝,倘遇真正內家,如何能敵得過?劉莽子偏在這時去踩什麼道,雪又下得大,雪大曠野,四顧茫茫,數尺以外便難辨物,一個走迷了路彼此相左如何是好!心中不得勁,匆匆掃了掃車騾上的積雪,重又拉上原路,任憑二騾奮力拔腿緩緩前行。好容易又行了半個多時辰,才走有裏許多的路途,看出騾力已竭,騾夫劉莽子仍不見回,適才遇著那馬上怪客去而複轉,諸多顧慮,又不敢出聲呼應,方自著急,忽聽二騾昂頭齊聲長嘯,知道這等慣跑長路的健騾全都識路,既然齊聲嘶鳴,必離食宿之處不遠,正恐劉莽子心粗,雪中走迷了方向,駕車前行不過一箭之地,忽見劉莽子氣籲籲從雪中跑來,滿麵笑容,先看了看騾子蹄腿,然後說道:“到了!到了!”

老者便問:“到了什麼地方?”

劉莽子上車說道:“我們不該精細,照人家的馬走反倒錯了方向,白走遠了十幾裏路。不是這場雪,中間一段有那二尺多深的浮沙,車還要陷在裏麵呢。前麵不遠便有一個小村集,我忙著回來送信,也沒問地名,有四五處人家,雖非大道驛站,人卻個個好。”

“我已托他們燒雪水煮飯,趕著來接你們,誰想剛出門走沒多遠,又遇見騎馬那家夥。你不是叫我遇事留心嗎?這家夥大雪天來回亂跑,定不是好道。當時心一犯疑,聽見馬蹄鈴聲便避開一旁。雪太大,也沒見他過去,待會一聽就沒聲響了。隻顧一躲他不要緊,竟把路走岔了些。約算走到適才起身的地方,還不見車的影子,我一著急,索性給它一個橫找,好歹也能辨出一點車印。左找十幾丈又往右找,輪上有雪排,車一過便被雪蓋上,哪找得出車印?多謝適才沒敲去騾子蹄上的冰塊,所留窟窿又深又大,雪不易填沒,居然一下被我找著,有一邊還遇見兩三點血跡,被浮雪蓋住。我還怕騾子受傷,出了事呢,剛看二騾的蹄腿,都是好好的,才放了心。我現在由後往前趕,恰巧又聽見騾叫,估計離那小村集至多不過半裏路吧。小爺的病好了些麼?”

老者聞得雪中血跡,心中一動,便答道:“小爺如今燒得更厲害,不到地頭簡直無法。這村集不當官道,現在人心難測,我們到了那裏,諸事放謙和些,不可任性飲酒,話尤其要少說。你我常時看到點我們的拐、劍、暗器,雖不便常拿在手裏,也要放在稱手的地方,以備萬一有事時立刻可以取用。”

劉莽子道:“金老大哥,小爺病這般沉重,事情有個好歹,怎好去見死了的頭子和主母?這個我自曉得,不過雪天心煩,不說話可以,難道埋頭吃兩杯悶酒也不許麼?先是我說世上沒有好人,你說我言之大過,不見得個個如此,這時我看人家不錯,人你還未見便這般起疑,真糊塗煞人呢!”

老者揪然道:“話不是這等說,事要見機。你沒見適才那兩次在大雪中來去的馬上人麼?我算計他的途程,隻在我們車前車後數十裏地麵。第一次來路難說,他那去路,任他馬快,這般天氣也決到不了哈密。一路上前不把村後不靠店,往返百餘裏大雪地裏奔馳,所為何來?往好的說,三道嶺那裏未必料到小爺還在人間,如若料到,他為人何等精明仔細,如是收留,定派他少君帶人前站來接,不收留呢,至少也要派人帶了盤川前站攔阻,以免投到他家,一個不留,萬一走漏風聲弄出事來。我們到哈密,因為天色不好,人地又生,買雇牲口都沒辦到,還耽延了兩天,竟沒見他人來,可見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