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人被逃走,胡行捷總不會不在,俘虜本領並不十分高強,胡行捷盡敵得過,況又用蛟筋倒綁雙手,飛天野鼠出了名的快腿,豈有追他不上之理!俘虜又不知處境危極,適見他並無逃意,決是先行無疑。心中暗罵胡行捷大已冒失,這會通等不得!在左近繞了兩圈,實沒人影,腳底一加勁,決計往前追去。不一會,看見姚大成和小春滑雪前行,仍未見胡和俘虜影子,猛想起俘虜披著一件大紅鬥篷,甚是醒眼,雪大時別人走得稍遠便隻見一個人影,獨他兩三丈外還看得真真的,心還說他當真沒安著心逃走,和蔡英初說話時,也還看見他站在那裏未動,怎麼幾句話的工夫便連胡行捷都走沒了影,難道還會趕向姚大成前頭去?不禁心動驚疑起來,忙趕上前去拉著姚大成問:“見胡行捷走過沒有?”
姚大成說:“我嫌這丫頭走得太慢,一直走下來,沒有住腳,幾曾見他二人走過?”
楊燦聞言,情知有變,正欲同了姚大成回身尋找胡行捷的蹤跡,忽聽身側有人哈哈大笑,雪花迷眼,看不見人,聽去好似近在丈許。楊燦大驚,益知不妙,忙一橫軟鞭準備迎敵。姚大成因聞笑聲,也知來了強敵,怒喝:“何人大膽發笑?快些出……”
“來送死”三字沒喊出口,似覺身後有人拍了一下左肩頭,忙側轉身,一擺手中青銅月牙拐,揣準來勢打去。按說姚大成也是成了名的好手,應變神速,發出來的解數又辣又穩,自忖這“蘇秦背劍”暗藏“橫掃落花”的絕招,敵人如從後撲來,近身數尺之內不死必傷,決跑不脫,況且敵人的手已挨向左肩,有了準的部位問隔,更無虛發之理。誰知敵人武功絕倫,竟早料到他這一招,一下沒打中還不算,剛巧嘴裏正喊到“來”字。是個張口音,又給敵人添了一個現成的戲侮機會。姚大成一拐剛側身回首打出,猛覺大嘴裏被人塞了一團東西,其涼侵骨,知中暗算,不禁嚇了一大跳,連忙縱開一旁,一手舞動月牙拐護身,一手往口內便掏。那東西入口已然融化了好些,取出一看,乃是一團捏緊的白雪,中間微微沁出點黃色,剛氣得往地下一丟,猛覺口中奇臭,心裏一犯疑,試用拐尖向那雪團一撥,雪中包的竟是一團黃屎節,仿佛新拉不久,吃雪中冷氣一逼,見風還有熱氣。大成本來性暴,知道異味已隨雪水融化,咽了一些下喉,心裏一犯惡,不住幹嘔,連噴帶吐,耳目手腳還不敢閑著,得防敵人乘隙暗算,神情可笑,難畫難描,真是狼狽已極。楊燦因敵暗我明,又看出來人本領定出己上,也是不敢絲毫大意,把一條九環十八節金鋼合煉的軟鞭使出滿身解數,舞了個風雨不透,一麵還得幫助大成防衛,耳聽笑聲吃吃就在左近,試尋聲打了幾鞭,在把地上積雪成塊挑起,仍沒見著敵人影子,有了大成前車之鑒,連口都不敢開。隔有一會,耳聽笑聲沒入雪裏,漸漸不聞,姚大成也迎著寒風,連隔夜陳食夾著苦水都嘔出來,狼藉滿地,氣得跳著腳,祖宗八代亂罵,敵人始終也沒露麵。一舞一跳,在出了兩身臭汗,明知危機已伏,胡行捷必無幸理,還不得不去尋找。兩下又附耳一商量,隻得一前一後互相戒備,重往回走。
旁邊隻看煞了個小春,當時蹲在一旁沒敢出聲,等楊、姚二人一走遠,再也憋不住勁,忍不住哈哈大笑,隻笑得肚子作痛眼淚雙流方始止笑欲行。忽然想起切身利害,老寨主為人陰險狠毒,今日之事如被知曉,焉有命在!越想心越害怕,暗忖:“將才那兩人嘴裏剛說大話嚇人,便遇見了對頭,一個還吃了一嘴的屎,此去對頭決不饒他,昨晚死的人便是榜樣,就算他當真到處埋伏有人,也還要遇上才得受害,遇不上呢,無論如何總比回寨送死強些。這般大雪,隔幾步就不見人,正好逃跑,聞得塔平湖那邊善人甚多,何不逃到那裏,也許能遇上救星?即便真個不行,就說歸途一人雪中迷路,賴著活得一時算一時。想到這裏,一鼓勇氣,仗著久居路熟,便改道往塔平湖邊跑了下去。小春此去另有遇合,暫且不提。那楊燦、姚大成二人去尋胡行捷和俘虜的下落,一麵還得提心吊膽防人暗算,真個眼觀四麵耳聽八方,不敢分毫大意。楊燦更是難受,深悔自己不該當時疏忽,事後變計,鬧得功敗垂成,棋錯一步,滿盤皆輸。如非中途分卻人力”,三個人監看著一個俘虜,怎麼樣也不會失閃。胡行捷定是遭了敵人毒手,才會聲息全無就失了蹤,弄巧和昨晚同黨一樣,連命都保不住。二鼠垂頭喪氣,愧憤交加,一會便趕回原就立的所在,差不多把那附近一帶雪地都踏了個遍,終沒查見絲毫蹤跡,又恐人少勢子更單,還不敢分開來找。正在踏著雪具聯肩滑行,加細尋找之際,忽聽耳旁又是哈哈一笑,接著便見雪花飛舞中,一條人影劈麵衝來。姚大成正在前麵,因聽笑聲耳熟,又驚又憤,那雪勢又大,來人偏又是個急勁,匆匆未暇尋思,隻當敵人出其不意迎麵襲來,也沒看清來人麵目,前仇在念,急怒攻心,不問青紅皂白,當頭一拐打去。身側楊燦比較目力敏銳,人也要仔細些,聞得笑聲,雖也持鞭警備,目光注處已略辨出來人是誰,可是大成的拐業已發出,攔阻不及,這一下如被打中,不死必帶重傷,一時情急生智,顧不得出聲呼喚,用盡平生之力,照定大成左肩往外一推,雖然推出老遠,來人右肩已被那拐掃中,“噯呀”一聲幾乎跌倒。同時大成拐打出後,雪花飛舞中,也看出了來人的麵目,無奈勢發太急,再收不住,總算有這一推,沒有傷中來人要害,死於非命,想起笑聲可惡,真說不出的氣苦。忙上前麵看時,楊燦已將來人扶住,果是地行鼠蔡英,且喜傷勢還不甚重,隻紫腫了一大塊,未將肩臂打折,尚是不幸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