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鴻飛戈慕 踏雪走雙鴛 地曠燈明 驚心逢五矮(4)(2 / 2)

七人聞言,也不知如何答才好,隻得拉起兩條夾尾巴的藏狗,相率同進。入門一看,門內是一條風雨走廊,連那數百問房子圍住,又寬又高,當中二門,重簾低垂及地,適聞笑語之聲已聽不見。牛善心中不禁又是一動,暗忖:這裏與適才溝對岸來路相隔不下裏許,回廊深屋,重簾低垂,雖然雪勢漸止,濕氣甚厚,便站在院外大聲疾呼也難聽見,何況密室中笑語之聲,那是如何聽得?越想越怪,不覺身已隨入。二門裏形勢更奇:當前一條甬路,寬約三丈,長有一二十丈,整齊齊直通到底,現出第三座門,兩旁相對著有不少間房,外麵俱有門簾掛住,地下全是磨磚對縫的大塊細磚,當中丈許和與每一間室門相通處全鋪著寸多厚的軟氈,四壁俱上有淡青色的油漆,估量也是磚的,壁間鑲架著各種獸頭,通體整潔,淨無點塵,加以明燈輝煌,三五步便有一盞,俱是薄如蟬翼、上繪各色彩花人物山水的大宮燈,宏麗壯觀。都中王侯第宅雖然比此華貴,也沒有這樣雄偉的氣象。七人才脫荒寒,經此奇遇,幾疑身在夢境,不由目眩神搖起來。尤可怪是這麼長大的地方,不見一個火盆爐炕之類的東西,卻是其暖如春,比起院外幾差了一兩個季節,都料越這樣越非善地,但也無法,隻得硬著頭皮隨了少年又走。一會行入三門,少年口裏微哼了一聲,門裏走出兩個短裝皮衣的童子,將簾打起。入內一看,門裏隻有兩丈見長、橫與外間相等的一間房子,並無多的陳設,一邊有一長排朱紅木椅,門角設著一大一小兩隻火爐,爐旁各有一桌,桌上有架,嵌入牆內,放著無數大小茶具酒具,架側牆上各有五尺長三尺高的小門關著,不知何用。到頭處也垂著一幅門簾,房內還有三個童子,幾個著長衣的,看見客人,俱都垂手起立。七人多半以為到了地頭,有兩個冒失的正要過去為禮請教。內中兩童已過去將靠裏一麵的門簾打起,另一小童便當先搶進,微聽輕喊了一聲“客到”,便奔出門來相請。牛善忙把狗放在外屋。七人剛一進門,便覺眼花繚亂,目迷五色,直似到了帝王之家一般。

原來這裏方是主人延客之所,大廳宏敞,差不多占了十來丈方圓的地麵。家具陳設乍看也數不清,金石書畫、鼎彝玩好,無不畢具。四外門窗俱有錦樟垂掩,想是要觀賞窗外雪景,好些俱已卷起。正當中一座大捕木的炕床,一邊坐著一個矮胖老頭:上首一個麵色紅如朱砂,頷下銀髯長幾及腹。下首一個麵色如冠玉,手執一串佛珠,大如龍眼,在手裏摩弄著,偶一觸動,發出珍珠之聲,顏色黝黑光亮,也是滿口白須,隻略短一些。

炕前排著兩列六個茶幾十二把硬木太師椅子,上麵鋪有虎豹皮褥;地下毛氈比外麵所見更為精美。二老見七人進來,一同從容立起,走下腳踏凳,點首為禮。白臉的先笑道。

“雪夜長途,諸位遠來不易,且請坐吧。”

牛善等七人連忙躬身施禮答道:“我等雪中迷路,誤人寶莊,多蒙莊主盛意相待,實實感恩不盡。”

說時,紅臉的一個忽,指譚霸說道:“這位朋友怎成了這個樣子?看他臉上紫血,莫是掉在前麵溝子裏,讓刺冬青樹葉刺傷的吧?先時受凍發木還不妨事,一暖和可就受不得痛了。”

譚霸先時鼓勇掙紮,還不覺傷處怎樣,及至入門走這一路,反受了室暖如春的害,漸覺傷處疼癢交作,萬分難耐。因一行七人就自己最為出乖露醜,王時的嘴又刻薄,更恐外人見笑,再三咬著牙勉強忍耐,其實人早不支,一被點破,不禁心動神餒,不特傷處奇疼麻癢,頭腦還昏眩異常,隻覺一陣天旋地轉,心中發惡,再也忍受不住,腳腿一軟,便往地下要溜。牛、王二人挨他最近,忙即伸手扶著,沒讓倒地。王時更厭惡他平日愛吹大氣,無端心粗自恃,丟人現眼,偏又不早不晚在這時暈倒,氣得借著扶持,用重手捏了他一下。白臉老者似已看出,忙道:“二位不必發急。這刺冬青毒極,如換常人早挨不住了,能支持這一路,真還虧他呢。我這有藥,請扶他臥倒,等一會我來醫他吧。”

牛、王等六人忙道了感謝,先將譚霸扶上炕去臥倒,重又道了騷擾。二老同笑答道:“萍水相逢,總算有緣。不消客氣,隨意分坐談天吧。”

說完,紅臉的隻一舉手,仍坐上首炕上,並不讓客。

白臉的因座位被人占去,自向太師椅上坐定,好似交代已畢,你們來客愛坐不坐?

六人雖覺主人神態愜賽,但是悚於聲勢和二老的雍容華貴氣度,隻得各自落座。白臉的道:“諸位來意,我們已然曉得,不消說了。但是名姓還不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