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鴻飛戈慕 踏雪走雙鴛 地曠燈明 驚心逢五矮(4)(1 / 2)

門開人現,麵前已換了一副境界:數丈寬二十來丈長一片馳道,當中的雪已然掃開,僅剩薄薄一層雪底,兩旁的雪積有人高。由外到內點起兩行紗燈,不下四五十盞,俱都由反穿豹皮短衣褲、頭戴皮兜、足登牛皮雪靴、手穿皮手套的精壯漢子舉著。那開門出來延客的是一個少年,也是那等打扮,隻帽子是雪貂皮的,一見麵便問道:“二位尊客雪天黑夜老遠駕臨,有啥子事請說出來,好替二位回稟家主。”

牛善見主人在頃刻之間布置成這般勢派,縱非先知來意,也是成心炫露,否則對於一個尋常投宿的生客決不會如此待承,哪敢怠慢!便恭身答道:“在下等共是七人,帶著兩條狗。原來新疆訪友,今日乘興出來行獵,不想雪中迷路,誤涉寶莊。雪厚天黑,無處棲身,為此登門求見,但請借一席一餐之地,暫度今宵,明日早行。勞駕給回稟貴上一聲,感謝不盡。”

那少年聞言,便問:“還有五人二狗現在哪裏?”

王時往後指道:“就在前麵不遠。雪天黑夜,人數又多,打攪貴上,心實不安。”

還要往下說時,少年已向側門房前站定的一個長衣大漢喊道:“崔頭兒!你照話請示幺爺一聲吧。”

王時不便再說,回顧那大漢,正是那第一個發話的人,聽少年把話說完,答道:“要得。雖然先前有話,還是回一聲的好。莫怪花兒們叫,果不然客人是有狗在裏頭。”

邊說邊往門房裏走,卻不往裏邊去。

牛、王二人見上房是數百間群聚正中,靠牆兩麵雖有兩排馬廄和住房,俱與那門房間隔甚遠,毫不相連,他人不入內,怎生回法?難道由外通內,還另有地道不成?方自納悶,又聽門房中一片鈴聲和那重濁門音在回話,聽不甚真。說沒幾句,那長衣漢子便走出門房來,遙向少年喊道:“老二!麼爺還是那句話,叫客人狗全請進去。今晚沒我的事啦。”

說完又縮了回去。

牛、王二人連聽那大漢說話永沒分家,一較滋味,簡直有心罵人,好生憤恨。少年見二人麵帶不悅之容,似已瞧透,說道:“還有五位尊客和兩條貴狗,都請隨我進去吧。適才尊客來意已由管門的回過了。家主人五位都上了幾歲年紀;這多年來照例沒迎送過客。還有那管門人是我家老人,跟隨家麼爺都有四五十年了,性情不好,說話顛三倒四,有時再喝上一杯酒,格外連混一片。外客不知,還當他安心挖苦人哩。其實他人卻是個濫好人,久啦就知道啦。請二位尊客多包涵點吧。”

王時一聽這小子說話客氣,嘴裏更損,不點明還可故作不知,這一點明,連他自己人都聽出,更可見他成心坐實了罵人不是?越想越有氣,當真當假都不合適,隻得裝未聽見這一層,與牛善一同答道:“貴上年高有德,我等素昧平生,雪夜登門打攪已自不安,怎敢勞動?大已豈有此理?隻不知五位貴上是否一家?尊姓大名請閣下說出,少時相見也好稱呼,免得當麵失禮。”

二人原因這家形跡可疑,氣勢不凡,又有五個主人,想先探出名姓來曆,以便通名報姓時或真或假作一準備。誰知少年看去不過十七八歲,說話卻極老練,聞言便知用意,存心給二人一個悶葫蘆,接口答道:“這倒不消。家主人隱居這山裏頭已有多年,不遇對心的人,哪怕和他在一堆盤桓個十天八天,也未必肯說他自己的事。不過知道他五位的人也多,尊客都是北方大地頭的人,久在外邊跑,見麵總該知道。不消問啦,請走吧。”

二人無奈,隻得召手喊過五人二狗,由少年當先領路,一同往裏走去,快要走到當中大門,兩條藏狗忽將長尾夾人二股,立定不行,露出十分害怕神氣。牛善先聽群吠之聲和對方語氣,已知這家必養有惡獸猛大之類。二狗久經大敵,曾遇見過好幾次猛惡之物,連虎豹長蛇都敢拚命上前力鬥取勝;近門時屢顯膽怯已覺奇怪,忽又這般從未見過的畏葸之狀,若非有極厲害無比的克星,決不至於如此。自己帶了那麼威猛出名的藏狗,卻在人前示怯,臉上無光,正低聲喝進間,忽見門內風雨廊上燈火光中,有一條金黃色毛茸茸的長影一閃。少年便搶著跑進,奔了過去低喝道:“二金,你還不快滾回欄!嚇得人家可憐都不敢進來了。”

牛、王等七人聽來老大不是滋味,那喚著二金的仿佛是猴非猴,不知是何猛惡之物,狗都如此害怕,凶惡可想,各自麵麵相覷,心裏打鼓。少年已然快步走出,悄對眾人道:“這是家幺爺在天山跟朋友借來與大金配對的一隻金星碧眼狒狒。因它喜食獸腦,尤其和狼狗之類的東西過不去,所以貴狗見了害怕。今晚尊客叩門時,家幺爺已然想到。大金懷孕,命人關了起來。隻這二金,來才二三年,野性未退,製它的人沒在家,家主人們又愛它,不舍得用強,見它力說不惹事,就由它在外,沒收進去。如今我已趕開了,隻管連貴狗一起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