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兩人都是來自西藏公安廳的組織處,來我們這裏的目的是挑選到西藏工作的警察,條件是身體健康,隻要自願就可以。
聽到這個消息,偌大的會議室鬧開了花,群情激動,有興奮的、有好奇的、有起哄的。畢竟是西藏,光聽這個名字就具有足夠的吸引力。
年長的女警察看了看激動的學生,雙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後說道:
“我們的挑選雖然幾乎沒有條件限製,但有些事情我們得講清楚。在西藏當警察,是一件艱苦的事情,因為要麵臨高寒缺氧,以及各種惡劣的自然條件,再加上基礎設施不完善,我們很多時候是喝酥油茶、吃糌粑辦案,有時候一下鄉就是幾個月,連大米都見不到,其艱苦不言而喻。在這裏我還要補充的是,招到西藏後,要幹滿八年才能調動。這就意味著,起碼要在高原幹滿八年你才有調回內地的可能。”
女警察停頓了一下,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我並不是有意將在西藏當警察說得多麼艱難,我隻是實話實說。我們需要的是確確實實願意奉獻自己青春,舍得吃苦的,對警察有著向往的年輕人。在高原當警察是需要勇氣和毅力的。我相信你們都看見了我們臉上的高原紅,我們還好一些,畢竟不常下鄉。但如果你們被選上的話,很可能就是鄉裏來、村裏去的,高原紅肯定要濃得多,所以我希望你們慎重考慮。”
聽了女警察的話,大廳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都在竊竊私語,但明顯熱情減了很多,畢竟現實是擺在大家麵前的。
“這裏我再說一點,就是在西藏當警察,升職空間很大,畢竟我們那邊現在需要大量的高學曆人才,那裏是你們能施展抱負和才華的地方,我相信,你們能找到自己的價值,能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標!”
女警察的話一完,又是一陣喧鬧。彭傑碰了碰我的手臂,問道:“羽哥,你想好沒有?去不去?”
“我不知道。”
“我在想當警察多帥啊,懲惡揚善,伸張正義,但要是不在西藏就好了,我想都不想就會答應,你要知道宋慈可是我的偶像,對了,還有大偵探福爾摩斯。唉,可惜,是去西藏當警察,那個地方太艱苦了,我聽說內地人在那裏死亡率是很高的……”
我沒有順著彭傑的思路想下去,我隻是靜靜地看了看主席台上那個年輕的女警察。寧靜的眼睛,淺淺的高原紅,我覺得她很美!一種由內到外的美!
過了十幾分鍾,會議室慢慢安靜下來。年長的女警察清了清嗓子,說道:“現在我相信你們想好了,那麼,請自願去我們西藏當警察的舉手。”
沒有人舉手。
“請自願去西藏的舉手。”
還是沒人舉手。
“難道沒一個人願意去嗎?”
……
“有人舉手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大家的目光都朝我射了過來。
“譙羽,你瘋了,是去西藏啊!”
我沒等彭傑的話說完,把彭傑的手也舉了起來。
“譙羽,你幹嗎?我還沒考慮清楚……”
“還考慮啥,我告訴你,去西藏很容易升官。內地是三年一調,西藏是一年一調,你知道嗎?到時幹八年後還不得縣級待遇啊,到時再回來,怎麼也得是局級幹部了,為什麼不去啊?難道真要去偏遠山區當個村長助理嗎?”
“再說了,你不是想鍛煉嗎?我想沒有哪個地方比西藏更適合鍛煉了”
有時候,輕易相信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也許,彭傑不該認識我。
可我呢,我真的是想去當警察嗎?我這個經常出入大學訓導科的人,有資格去管別人的事嗎?
列車一陣輕嘯,拉回了我的思緒。
“嗨,想什麼呢?”
我回過頭,才發現卓瑪坐在了我對麵。這個時候車廂裏已經安靜了下來,雖然還有少數人對我指指點點。
“卓瑪科員,你來幹嗎?”“很簡單,我是來找你談談的。”
卓瑪是臥鋪,和我不在一個車廂,三天前我們在火車站會合的。我們這批誌願者有二三十人,而卓瑪是實際負責的人。我不知道是誰把我們這邊的事告訴了她,她顯然有很多疑問,口吻裏明顯帶著官腔。
“談什麼?”
我挺直了慵懶的身子,直麵卓瑪。
“談剛才是怎麼回事。我問你,你是怎麼從小偷那裏取回東西的?還有,你為什麼不提前通知大家?”
卓瑪很顯然不相信我有那個能力。她的質疑我能理解,像我這種能在虎口拔牙的人太少了,不隻是少,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對於第一個問題,你也許以後就知道了,我是不是有那個能力。至於第二個問題,我不想回答。”
“不想回答?”
“是的。”
卓瑪明顯感覺到了空氣中令人窒息的味道。她沉默了五秒後,換了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麼要去當警察?”
“不知道。”
“不知道?”
卓瑪很顯然從沒有經曆過此類的談話,她將身子往後麵移了移,將背靠在了後座上,仿佛這樣會讓她輕鬆一點。
“你這個回答讓我很奇怪,既然你說不上來原因,那你上次為什麼要舉手?”
“一定要回答嗎?”
“是的。”
“不知道。”
“不知道?真的?”
卓瑪的聲音提高了十幾度,眼睛也變大了。我感覺她開始有崩潰的跡象了。
“我不相信!”
我看著卓瑪的眼睛,將身體往前傾了傾,然後帶著戲謔的口吻說道:“如果我說是為了你,那你相信嗎?”
卓瑪愣怔了半晌,嘴角微翹,繼而站起了身。
“胡扯什麼,你怎麼這麼不靠譜?”
的確,我是不怎麼靠譜。我靠譜的話也許就不會多管閑事,我靠譜的話也許不會去甘肅當什麼誌願者,更不會來西藏——我做夢都沒去過的地方,我甚至曾一度把它和新疆聯係在一起。
火車繼續前行。看著窗外的蒼茫、孤獨、縹緲,我發現它和我的心情一樣。
在青藏鐵路上穿行四十多個小時後,火車終於到達了拉薩。當我走出站口,看到藍天白雲時,心底滋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感,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那是一種默契,一種與大自然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