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麵,請我們的雪蓮組合,給大家演唱一首‘天籟之戀’。”
原來是在內地小有名氣的雪蓮組合,她們好像在青歌賽上得過獎。我聽過她們的歌,沒想到今天能碰見她們。拉薩這個城市還是太小了,碰見名人的幾率比北京大得多。
藏歌在中國的歌壇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無論是民族的,還是流行的,都極具特色,也湧現了像亞東、央金蘭澤、容中爾甲等一大批著名歌手。他們的曲風大氣,婉轉中流露出來的是濃濃的高原情,讓人耳目一新的同時,也能體會到高原純潔的愛情,而不像我們現在的很多流行歌曲,赤裸的文字背後是蒼白乏力的情愛,流行快,但消失得更快。
我喜歡聽藏歌,但以前聽的都是經過藝術加工的,今天我卻看到了真人版,沒有任何的矯揉造作,高亢、動情。她們的表演仿佛是天生的,雖然談不上完美無瑕,但卻能帶給人一種原生態的感覺,自然而不乏創造。
“天是藍色的,水是香甜的。我從雪山到草原,聞到的都是你的芬芳。我從大江到平湖,看到的都是你的微笑。紮伊拉,我夢中的女孩,紮伊拉,我親愛的姑娘,你讓我魂牽在高原,讓我留戀在雪山。不曾遠離過去,我願在天堂守候,一直到老……”
一整晚,我腦袋裏就一直是這首歌。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普通的一首歌會給我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也許,它更像一個故事。
“羽哥,你們咋才回來啊?出大事了,中隊長查鋪了。”
一進寢室,彭傑就下了床,瞪圓了眼睛,滿是慌張地說道。
“他查他的鋪,關我們什麼事,我們又沒有殺人放火。”巴羅不屑地說道。
“就是,今天上午上什麼課?”紮西晃著腦袋問道。
彭傑見我們幾個無動於衷,有些著急。
“中隊長叫你們回來後,過去找他。”
“現在是淩晨兩點,找他幹嗎?”
我笑了笑,上了床,身子一偏,迷糊的腦袋就開始了神遊。
中午的時候,我正在寢室睡覺,彭傑推開了門。
“羽哥,中隊長……”
彭傑話還含在嘴裏,陳豪就出現了。
陳豪屬於那種典型的不苟言笑,做事方法古板的人,2003年轉業到拉薩警校,先後擔任副隊長、隊長,雖然才三十四歲,但由於在高原待得時間過長,導致他看起來有四十歲,兩頰的高原紅特別明顯,皮膚上的暗紅色斑點也是長期的紫外線輻射造成的。他的顴骨很高,再加上眼睛偏圓,所以導致他看起來特別凶,私底下大家都送他一個外號叫“高原狼”。他知道這個名字後不但不生氣,反而很高興,他說:“高原狼這名字好,說明有人還是怕我,怕我就對了,要不然這隊伍怎麼帶。”
我不怕他。因為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發現值得我怕的人。以前是,現在也是,將來……
“你們幾個終於回來了。”
我們沒有說話,表示默認。不爭辯、不反抗,這是我犯錯常用的方法,錯了就錯了,有什麼好說的。這個時候,巴羅,紮西幾個也醒了,坐了起來,看著陳豪。劉海還是像往常一樣,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鞍前馬後。不大一會兒,陳豪身邊的熱茶就濃香四溢。
巴羅、紮西脾氣也倔。要他們去說好話求人,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這也是我們幾個關係好的原因。見我們幾個沒有反應,也不求饒,陳豪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但由於臉是紅黑臉,所以在陳豪臉上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但那雙通紅的眼睛出賣了他。
“你們不說話,那表示默認。你們這是嚴重的違紀知道嗎?學校明文規定不準擅自外出,你們還違規喝酒,簡直是翻了天了。我跟你們說,這次如果你們態度不好,有你們好受的。先去跑八公裏,跑完八公裏回來我們再說。”
中午的太陽正毒,何況是拉薩的太陽。作為世界海拔最高的城市,拉薩的紫外線是最強的,半小時就可以讓人脫一層皮。我的皮膚雖然不是很好,但起碼還算湊合。我知道,這八公裏跑完,基本上我的外形就會發生質的改變。巴羅、紮西倒無所謂,反正身上的皮已經是老樹皮了。
我咬了咬牙,站了起來,向外麵走去。後麵巴羅、紮西也跟了上來。
跑步是一種煎熬,何況是八公裏,頭頂著青天白日,腳下是坑窪不平的泥地。雖然以前我也跑步,但要麼是追人,要麼是被人追,那個時候不知道累,因為目的性很強。很多事情就是這樣,有了明確的目的後,過程也就輕鬆了。但這次不一樣,沒有目的地跑,不停地在操場轉圈圈,一圈、兩圈、三圈……
“羽哥,多少圈了?”
巴羅的數學肯定學得不好,但我也好不到哪裏去。
“不知道。”
“啊!”
巴羅的嘴像被撕開一樣,張得大大的。我想,應該可以塞進一個癩蛤蟆。我也不知道這個時候為什麼會想到癩蛤蟆,可能是因為這個時候我太需要轉移注意力了。這是我的一個經驗,跑步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想前麵還有多長,應該想點開心的事情,快樂的回憶,或者有點噱頭的東西,比如芙蓉姐姐的身材啊,鳳姐的鳳爪之類的……
“好像是第十一圈。”
前麵的紮西回過頭說道。
“啊!還有九圈啊。”
我們的跑道一圈是四百米,二十圈才八公裏。巴羅腦袋總算還清醒。
跑到第十四圈的時候,我雙腿就跟灌了鉛似的,沉重無比,再加上中午天氣又熱,還缺氧,何況昨天喝了不少酒,我每邁一步就得把小時候吃奶的力氣用出來,心裏麵也像被什麼東西塞住了一樣,透不過氣來。
“真他媽……要命啊!”
說了這幾個字之後,我就一伸腿,躺在了跑道上。雖然藍天還是那麼藍,但在我眼中已沒了意義,就算是巴比倫的空中花園,我都懶得睜眼了。
泥地的體溫雖然很熱,但躺在上麵卻很舒服,我發現它並不比席夢思差。
“羽哥,你起來啊。中隊長還在看著我們呢,不跑完肯定是不行的。”
我使勁翻了個身,朝東邊看了看。陳豪果然還沒走,身邊是劉海。
“不跑了,他愛怎麼地就怎麼地吧。我就這樣了,打死都不跑了。”
我說完這一句,就徹底變成豬了,任誰拉都沒用。巴羅和紮西歎了口氣,隻得慢悠悠地向前跑去。陳豪在邊上使勁瞪了我一眼,我猜他應該是在琢磨接下來該怎麼修理我。
在地上躺了幾分鍾。恍惚中,我聽見有人在喊我:“譙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