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9章(1 / 3)

這天旺姆和往常一樣,梳捋著自己的發絲,眺望著羌塘草原。

“駕……駕……”

隨著一陣吆喝聲,旺姆的腳下出現了一群人。這群人是土司家的護衛,要是平時,旺姆不會多看一眼,但今天不一樣,因為護衛們押著兩個人。其中一個人雖然變化很大,但旺姆能認得出來,赫然就是逃亡多年的哥哥桑多。另外一個比較特別,這人無論是穿著還是長相,都和本地人有很大區別。他的衣服呈灰色,分為上下兩截,不像傳統藏袍那樣寬大,有點像土司老爺從外麵帶回來的洋裝,但又不全一樣。洋裝扣子少,怪人衣服的扣子要多一些。他的皮膚偏黃,眼睛裏滿是倔強。難道這就是土司口中的漢人?

哥哥桑多和怪人很快被關進了地牢,緊接著就是一陣痛苦的哀號聲。旺姆知道護衛又在行刑了,心被緊緊地揪起。那一陣陣的鞭笞仿佛落在自己身上,旺姆見過地牢裏麵的刑具,那是少爺玩耍時喜歡去的地方。那裏的刑具種類多樣,殘留在上麵的血,單單是看看就能讓人毛骨悚然。

“你到底說不說?”

“我看你嘴硬,給我狠狠地打!”

“說不說?”

自始至終,地牢裏傳出來的都是護衛隊長次仁和土司可庫的聲音。哥哥桑多和怪人仿佛是啞巴,嘴裏沒有傳出一個字。

從正午到太陽偏西,地牢裏都沒有停過鞭笞聲。旺姆雖然是心碎欲裂,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她隻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婦人,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更何況是救人。

晚上,少爺紮頓被土司夫人叫去了。旺姆在廚房拿了點點心,還有青稞酒,就和丫鬟來到地牢。

“夫人,你來幹嗎?”

因為旺姆畢竟還是少爺的老婆,所以護衛隊表麵上對旺姆還是比較客氣的。

“我看你們為我們家辦事,很辛苦,特意給你們做了點點心嚐嚐。”

“那就謝謝夫人了。”

趁兩個護衛吃東西的當口,旺姆來到牢房一看,映入眼簾的場麵差點讓旺姆摔倒。哥哥和怪人都被打得不成人形,衣服早已殘破不堪,渾身是血,紅色的傷口裸露在外麵,讓人看了不禁一陣陣發顫。

“哥哥……哥哥……”

喊了好幾聲,桑多才有反應。他看到是自己的妹妹,本想說很多話,但還是忍住了。他用帶血的手指著旁邊的昏迷的人小聲說道:

“一定要把他救出去!”

“他是誰?”

“你就別管了。總之要答應我,就當是哥求你。”

桑多和旺姆的關係一直很好。小時候,桑多對旺姆的要求是百依百順,正是有了哥哥桑多的存在,旺姆才得以度過愉快的童年。因此,桑多的請求旺姆是不忍心拒絕的,也不能拒絕,因為旺姆從哥哥堅毅的臉上看出了事情的重要性。

“夫人,別和歹徒靠得太近,小心他們傷到你。”

外邊傳來了護衛的聲音。旺姆為了不引起懷疑,隻得告別了哥哥桑多。

回來後旺姆反複咀嚼哥哥桑多的話,但最後還是沒有明白哥哥為什麼拚了命要保護那個怪人。第二天,旺姆又想去牢房探望,卻被擋在了門外。原來土司老爺已經認出了桑多,鑒於桑多和旺姆的兄妹關係,就禁止旺姆靠近地牢。旺姆雖然很著急,但也沒有辦法,她隻能遠遠地望著地牢。

隨著時間的推移,地牢裏麵傳出的聲音越來越小。三天後,從裏麵抬出了一個人,從裝束上看應該是自己的哥哥桑多。旺姆遠遠地跟在了護衛的後麵,心裏一陣陣發涼。她真希望哥哥還能活下來,但很明顯,護衛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護衛在兩公裏外的一個地方停了下來。他們在地上草草挖了一個坑,就把桑多的身體扔了進去,然後填上土,就離開了。到了這個時候,旺姆已經絕望了,因為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到哥哥動過,看來哥哥已經被打死了。

當土被刨開的那一刹那,旺姆絕望的心仿佛看到希望,因為哥哥還有一口氣在。他死死地盯著旺姆,嘴裏還是那句話。

“一定要救他出來……救他出來……”

說完這句話,桑多徹底咽氣了,滿臉血汙的臉上是不甘也是憤恨。看到哥哥的離去,旺姆心若死灰,為什麼這世界這麼不公平?為什麼自己的命運這麼苦?為什麼土司可以高高在上……太多的為什麼,填滿了旺姆年輕的心。

回到土司府,旺姆隻有一個心思,就是救那個怪人出來。雖然旺姆不知道哥哥這麼要求是為什麼,但這個時候的旺姆,已經不會去在乎了。

要救怪人,旺姆一個人明顯是不可能的,必須得有幫手。她把目光瞄向了養馬的赤列。赤列是土司家的“朗生”,自小就受苦那是肯定的,關鍵是赤列喜歡旺姆。旁人雖然看不出來,但旺姆卻很清楚地知道,因為赤列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份炙熱。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旺姆像往常一樣,端著點心和青稞酒來到地牢,假意犒勞護衛。但護衛所不知道的是,青稞酒裏放了一種麻醉藥。這是旺姆從活佛那裏討來的,是活佛拿來治病用的。沒過多久,幾個護衛就倒在了地牢裏,旺姆趕忙叫來赤列把怪人背了出去,然後兩人趁天黑,悄悄騎馬離開了。

奔波了兩天,兩人帶著怪人來到了羌塘草原西麵的大山裏。在一個岩洞安定下來後,赤列卻要求回土司府,旺姆本想勸解,因為赤列回去就一個結果,那就是死。但旺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因為她知道說什麼都沒用。因為在赤列的意識裏,自己作為土司家的奴隸,不管是生是死都應該在土司府裏。這是千年奴役的結果,對於求生已經變得麻木。

怪人在山洞裏經過幾天的調養,清醒了很多。通過簡單的溝通,旺姆知道他是一個漢族人,名字叫李佑威,是解放軍的一個偵查參謀。這次和哥哥桑多是來打聽情況的。解放軍旺姆第一次聽說,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解放軍是窮苦人的隊伍,是替窮苦人申冤的。”

李佑威的藏語雖然不是很流利,但旺姆還是大概能聽懂。

“可是你們能打過土司大人嗎?土司大人有好多好多的人,還有槍。”

聽了旺姆的話,李佑威笑了。

“我們解放軍何止一個土司府,多若天上的星星,數都數不過來。你放心,你們以後不會再做奴隸了。你們很快會翻身做主人,自己當家作主,沒有人可以對你們生殺予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