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火把,不是一支,而是成百上千,火紅的光將黑沉沉的天燒得通紅。我聽見了那一聲聲發自內心的呼喊,一聲聲虔誠的祈禱。
“查亞,你聽見了嗎?他們在叫你,他們在叫你,你一定要醒來!”
背上的查亞雖然沒有應聲。我相信她一定聽見了。
回到村裏,在部隊臨時搭建的醫療帳篷裏,查亞接受了緊急治療。
“她這是心髒病突發引起的昏厥。由於在雪地裏凍了幾小時,加上過度的疲勞,導致施救起來很困難。目前我們這裏醫療設施太過簡陋,沒辦法進行確診,也不能進行有效的治療,必須趕快往總醫院送。”
給查亞看病的是一位中校。他們都是來自軍區陸軍總院。
“醫生,你可一定要把她救活。”
村長尼瑪戰堆帶著牧民將中校圍在了中間,阿媽也在這中間。她已經昏迷了好幾次了,說話都已經沒了力氣。
“我們一定盡力,你們放心吧!”
愁容滿麵的中校明顯沒有底氣。從卡當到拉薩,將近六百公裏的路程,誰也無法預料中途會發生什麼。
沒有過多的時間可以耽擱,我坐上了部隊的醫療車,帶著查亞連夜向拉薩駛去。
“司機,快點!”
我不知道這句話我是說的第幾次。司機明顯有些不耐煩。
“這已經是最快了,你要知道這不是柏油路,這是土路。顛簸太厲害,對病人的病情會更加不利!”
我忽然有些恨卡當,為什麼要在這麼偏遠的地方!為什麼要如此的多災!查亞呢,她會恨她的故鄉嗎?
躺在急救床上的查亞沒有說話。她靜靜的像是睡著了,但零亂的發絲,卻昭示著她睡得極其不安穩。
我開始恨自己,為什麼我不跟著她一起去。那樣查亞就不會昏倒在雪地裏幾小時了。我發現殺手不是雪,不是偏僻的卡當,而是我。我無法原諒自己!
第二天,查亞的病情發生了變化。她發起了高燒四十一攝氏度的高溫讓她的臉變得通紅,她仿佛是醒了,嘴裏不停地念叨著什麼,但很快又陷入了昏迷。我緊握著她的手。她的手一會兒熱,一會二又冰涼。無論是哪種感覺,都讓我心越來越沉。
到達拉薩時已是晚上,查亞很快被送進了急救室,我隻能在外麵等。
一小時過去了,兩小時過去了,急救室的燈就那麼一直亮著。清冷的走廊安靜得出奇,這是我第二次守候在急救室,第一次是所長,這一次我沒想到會是查亞。上一次她還神采飛揚、風姿綽約、巧舌如簧,可這一次她卻躺在了手術台上。是的,手術台,冰冷的手術台。
如果能換,我真想躺在裏麵的人是我,因為我本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死亡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閉眼的事,沒有親人可以牽掛,沒有宏圖偉業,也沒有遠大誌向。但查亞不一樣,她是那麼的善良,她永遠在為別人著想,她是卡當的聖女。卡當的牧民缺不了她,那群孩子缺不了她。
“砰!”
門開了,急匆匆走出來的不是醫生,而是護士。
“護士,怎麼樣?”
護士沒有回答我,而是走進了另外一個房間,拿了一個透明的管子出來,又向急救室走去。我也跟著走了進去。
“病人的心髒停止了跳動,趕快采取胸外按壓!”
醫生的話讓我的神經瞬間緊繃。我看了看心電圖,上麵變成了一條直線。恍然間,我就感覺天塌了下來,腳下一軟,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上。
“你怎麼進來了?”
護士終於發現了我。她扶著我的手臂就準備把我往外麵拖。我趕忙哀求道:
“你就行行好,讓我送她最後一程吧。”
護士可能知道病人已經沒有救了,點了點頭,讓我留在了急救室。我靠在急救室的牆上,呆呆地把目光留在了查亞的臉上。她的臉蒼白如紙,嘴唇緊閉。
一個人累了,又換下一個人。醫生的胸外按壓顯然沒起到任何效果。我感覺到查亞越來越累,她小小的胸膛承受不了如此多的壓力。
“你們別欺負她了。她已經很累了,你們就放過她吧。”
我趴在了查亞的身上,雙手擋住了醫生的雙手。
主治醫生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鍾,然後又看了看病床上的查亞,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然後招呼著其他人員離開了急救室。
剛才還充滿緊張氣息的急救室馬上安靜了下來,安靜得我都能聽見輸液管的滴水聲。我理了理查亞零亂的發絲,她的頭發還是那麼柔軟、黑亮,從上麵散發出來的薄荷香還是先前熟悉的味道。
“亞,你肯定是累了。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吧。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你了,再也不會了。”
我握住查亞的手,她的手仿佛是暖和的。我想起過去,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查亞的場景,騎著小白龍的她,灑脫而天真。
“那時你很無禮,知道嗎?無禮,不過我喜歡你那時的模樣。雖然霸道,但卻很可愛。”
“你有一個花的名字,美麗姑娘查亞拉,你有花的笑容,美麗姑娘……”
靜靜的房間裏,響起了輕輕的歌聲。
不可否認我是五音不全,但是我相信查亞能聽得懂,她說過她喜歡聽我唱歌。
“有心跳了,有心跳了……”
我抬頭一看,是那個年輕的護士。她瞪大了眼睛看著心電圖顯示器。我轉頭一看,果如她所說,心電圖顯示器上的直線變成了波浪線,並且越來越強。
“醫生,醫生!”
醫生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愣怔半晌後,對查亞進行了一次檢查。
“這真是個奇跡,從醫這麼多年,我就見過一次,這是第二次。”
“那是不是她脫離危險了?”
“可以這樣說,但也不一定,她患有嚴重的先天性心髒病,這次能躲過死神,下次就危險了。我們會給她做一個詳細的檢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