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道謫仙不染塵,葬花惜雪凝慧心。玉藕青蔥姣如月,秀貌清顏目似嗔。
偶遇邪魔迷本性,偏逢虎兕又傷身。斬卻塵情消磨難,見性明心悟太真。
春秋幾度,又到了飄雪時節。風削花盡,雪碎蛩音!滿眼白茫茫的,天地仿佛一色,更無其他景致。這南方竟降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雪,羅文生佇立在院中,飄雪已落了滿身。常人在屋中久坐尚覺寒冷,他隻著一身長衫站在那裏,雪落在他的身上並不消融,他也竟毫無知覺,若被他人看到,定然以為這人是個呆子。
清兒自幼體弱多病,難聞哭聲,但哭時便唇紫麵青,喘息不定,七年來,家人在山中多尋靈藥,始終不能見效。羅文生偏愛侄女,視其如己出,每每見侄女病苦,心如刀絞,卻無可奈何。如今天又降下大雪,真不知清兒是否能熬過嚴冬。“大哥,清兒又犯病了,今年越發嚴重,您快過去看看吧。”急促焦慮的聲音驚醒了正在沉思中的羅文生,原來是弟弟文仲踏雪過來,請哥哥過去看望清兒病情。整個羅溪村裏若論醫術,無人能出羅文生之右,但此時他也彷徨無計,然而無論如何總要過去看看。羅文生抖去身上積雪,隨文仲來到家中,快步進入內堂,正看到鄭氏將清兒摟在懷裏,擁著厚厚的被子。清兒麵色發紫,緊咬著牙關,沒有哭出聲來。羅文生扭頭抹去眼中淚水,快步走過去,將清兒接過懷裏。清兒輕輕的睜開眼睛,看到伯伯來了,勉強給出一個笑容,對羅文生說道:“伯伯不哭,清兒沒事,清兒不難受。”此時羅文生再無法自抑,聲音顫抖的說道:“清兒不怕,伯伯一定能治好你的病。”清兒道:“伯伯,清兒是不是快死了,清兒死後伯伯還能待清兒好嗎?”羅文生將侄女交還弟媳,轉身奔出門外。他如今年過五十,奔跑時竟逾少年,瞬間已經到了門外。羅文生奔走在山林中,此時雪已停了,小路上積雪過膝,人跡難行,羅文生卻行走如常,身後留下深深的一串腳印。
故老相傳,雪後乍現靈芝,能活死人肉白骨,雖不知真假,如今總要嚐試一番。羅文生心想:莫非這大雪正為清兒的病而來嗎?羅文生走在雪地裏,嚓嚓的碎雪聲縈繞空林,顯得格外悅耳。遠處山沿上閃耀著五彩繽紛的光帶,仿若瓊宮仙影,好看極了。他現在並無心觀賞景致,正走著突然無意間望見遠處山尖仿佛閃過一簇青綠。這大雪封山,萬物不生,草木枯死,白茫茫的怎會有青綠色呢,難道是幻覺嗎?
羅文生生性緘默,白日裏喜歡種花養草,愛惜飛鳥螢蟲,夜間凝悟星辰,法於陰陽,和於術數,常能形與神俱,竟自悟出養生之理。多年來恬淡虛無,真氣內生,故年半百而筋骨彌堅,耳目更聰敏於少年。因此剛剛那股蔥綠雖一閃而過,卻也絕不能逃過他的眼睛。羅文生此時驚喜已極,提氣奔了過去,山勢雖險,卻也不能阻止他的腳步,不過一盞茶功夫,他已到了山腰,展眼望去,那叢綠色越發濃鬱了。羅文生加快步子,不一會兒就到了山尖,他看到那是一顆顫巍巍的小草,無比孱弱,然而卻生機旺盛,散發著陣陣幽綠的光芒。“這定是天上仙品,凡間怎會有如此神奇之物呢?”羅文生心想。然而此時也顧不得許多,他掌如鋼刀,深深的切入山石,這堅如鋼鐵的岩石此刻竟柔軟無比,手掌竟然一切而入,羅文生無比驚訝,雙手連帶石泥將小草捧了起來,手中竟傳來陣陣溫熱。羅文生端詳著這顆小草,它有七片葉子圍成一圈,仿佛七道綠油油的火焰守護著中間蕊芯,神奇無比,這小草竟如生靈一般,七片葉子同時上卷,彼此相連,護著蕊芯。羅文生此時心情激動無比,小心翼翼的捧著小草,溜著山沿,迅速的滑下山去。
羅溪村內,羅文仲家中此時已亂成一團,清兒氣息已經非常微弱,大哥又不知去了哪裏,街坊鄰居都勸文仲早早為孩子準備後事吧。文仲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鄭氏抱著清兒已經哭的不成樣子。北風緊緊的吹著,仿佛整個村子都在哭泣,院落淒涼,可憐小小的人兒竟遭受如此多的磨難,最終卻也無法擺脫。“二弟,二弟,快,快,抱清兒出來,清兒有救了。”文仲正自發呆,突然聽聽大哥的聲音,正是喜從天降,趕緊叫鄭氏不要哭泣,快抱清兒出來。羅文生不等弟媳出得內堂,便匆忙闖了進來,他用衣袖墊著手指輕輕的撕下小草的一片葉子,放在清兒唇邊,口中喃喃道:“清兒,快,快吃下去。”還未等清兒有所反應,奇妙的事情便發生了,隻見那片綠葉剛一觸及清兒嘴唇便化作綠幽幽的汁液融進清兒口中,清兒的臉色慢慢的由深紫轉為青綠,恢複了一些紅潤。羅文生再撕下第二片葉子,接下來第三片,第四片,當第七片葉子融入清兒口中之後,清兒臉上的紫色已經完全消去,恢複了徹底的紅潤,生機也漸漸回轉了。太神奇了,文仲夫婦轉身向大哥拜去。羅文生扶起弟弟弟媳,眼中也潤出了淚水,這是喜極而泣呀!蒼天有眼,折磨了全家人七年的清兒之疾終於在這大雪之際治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