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處,三麵林木環繞,與沙堆差不多高,後麵一道大河,由上下望,四麵看出老遠,外來的人卻看不出林中藏有這大沙堆,尤其是向路一麵樹更繁密,又當夏日,望過去黑壓壓一片濃蔭,隱僻非常。彼時狄家因是客籍,不願與別族上人混在一起,擁有土地又多,方圓十幾裏均是狄家田產,表麵上看去,襟山帶水,孤零零一座大莊院,旁邊雖然附有一些人家,都是下人佃工眷口。狄武主仆從小生長在此,地形最是熟悉,算計異人必由東南方通著驛路的那條土峽走來。正觀望間,狄武偶然回顧,瞥見側麵林蔭下馳來兩個黑衣人,其行如飛,正往先前陳設酒肴的樹林中趕去。到了石前,見有酒壇食盒,呆了一呆,互相低語了兩句便各分頭四下窺探。心疑異人在內,剛要詢問,倚劍人甚機警,見那二人神情鬼祟,又穿一身夜行衣,背插單刀等兵器,腰掛鏢囊,連忙搖手止住狄武,一同藏向樹後,悄聲說道:“那異人是位讀書相公,人很文雅,哪是這等神氣!我們莊上從來沒有鬧過賊,現在不說,就在以前,陳老師也是威名遠震,無人敢來擾鬧,今晚怎會有夜行人到此?我看這決不是什好東西!可惜先沒想到,未帶家夥,不知對方深淺,最好由小的守在此地,小爺回去送信,就便帶了家夥前來,等查明他的來意,再作計較。”狄武笑答:“無須。我新學會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又練會重手法,不論樹枝石上全可應用,無須什兵器。你看這兩人想吃我們的東西,地理又好似不熟,你把腳步放輕,隨我掩將過去,偷聽說些什麼,知道來意就好打算了。”說時,見兩黑衣人正拿起食盒酒壇想要開吃,忽又放下,略一商量,便往二人立處樹林中走來,不時低頭察看,似在尋找地上腳印。二人見他們行經身側,正想繞著大樹閃避,就便聽他們說些什麼,內中一個忽似有什警兆,抬頭連望了望,朝同伴打了個手勢,便向林外分頭趕去。二人見黑衣人借著樹蔭隱蔽,東西分馳,料他們還要回到原處,忙往先放酒食之處掩去,隱身在側,向外窺探。
待不一會,黑衣人果然回轉,都是貌相凶悍,身材高大,年紀約在四十開外。一個背插單刀,腰掛百寶囊;一個雙手臂上套著一個長約七寸半圓形的鐵管,背插單刀拐,寒光閃閃,似頗鋒利,一同到了石前,各就兩旁石塊上坐下。一個說道:“六哥吃罷,我真餓了。管他是什原故,且先吃飽再說。”佩拐的答道:“誰不餓誰是孫子!傍晚在黃沙鋪和你起身時,早知道老鬼住的地方前不挨村,後不靠鎮,必須吃飽再來。惟防到時太晚和事完上路前途荒涼,沒處去買吃的,我們壞飲食又吃不慣,難得那家鹵有雞肉,鍋魁又好,還想吃完買些帶走。不料遇那窮酸惹厭,搶在頭裏全數包圓,和他轉買不成,白慪了一肚子氣。如非老頭子有命,不許路上和人爭執,真恨不能將那廝斫死!後來吃了一頓堵心飯,向店家商量,搜遍了左鄰右舍,出了加倍的價,才買到兩隻病雞和一些剩饃,趕了七八十裏,因先前飯未吃好,肚子空虛,正想取用,不知怎的竟會被我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