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抱住長劍,道:“葉大俠,東西搶到了嗎?”
葉彌道:“隻搶到半塊玉玦。”
少年心裏一緊,道:“夠麼?”
葉彌笑道:“當然,要相信司馬的謹慎,若半塊殘玉就能解開藥方,那他也不是司馬了。”
總不見餘人過來,少年問道:“嶺兒他們怎麼還不來?”
說間楊提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把包袱及劍囊解下扔在草地上,繞大樹走了七八圈,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道:“這四個人果然都不是蓋的,我渾身解數使了七七八八,一點也奈何不了畢衡。”
葉彌道:“畢衡雖還沒入一流高手的境界,在江湖上也是鮮有敵手的。”
楊提點點頭道:“現在就差沈酒鬼他們三個了,三個打一個,應該可以脫身罷?”
少年接話道:“我見到那個人被打得很不好,逃走的時候嶺兒他們追了出去。”
葉彌心裏一動,道:“不知尉遲是不是今晚就來山上和謝流鉉他們會合。”越想越是放心不下,起身對楊提道:“提兒,我們還是回去尋尋,以防出事。小子,你呆在這裏,要都到了就在這裏等我們回來便是。”
楊提屁股還沒坐熱又隨著葉彌上山,少年目送兩人的背影遠去,手裏隻有一管幽暗的竹筒,不由緊了緊雙臂,晚上風涼夜黑,將少年單薄的年齡所造生的恐懼暴露得一覽無遺,少年隻得緊緊靠住樹幹,兩隻眼睛四處打量。
不知道自己又等了多久,隻覺夜越來越沉,壓著呼吸,這時一下輕微的腳步聲生生傳入耳中,一下又一下,緩慢而疲勞,向著這裏越來越近。
葉彌和楊提找遍大折柳附近的每一個角落,隻在穀口發現有淩亂的腳步和雜草,幾條足跡從這裏倉皇地蔓延向林中深處,然後被瘋狂的茅草洗刷得一幹二淨。葉彌找了快有一個時辰,才在一片不顯眼的葉子上發現了血跡,血跡旁是一片被壓倒的茅草,盡頭分出兩腳足印,兩人小心翼翼地循著足跡搜尋,但足跡時斷時續,加上夜深,不一會已經一點頭緒也無了。
葉彌雖然有些不妙的預感,但夜裏太難視物,隻得先回樹下,和楊提商議待破曉再來尋一遍,希望三人此時已經到了三椏樹下。到三椏樹下,果然有一個人回來,沈貧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沒有一絲生機。葉彌把劍插在地上,少年見二人回來,深深舒了一口氣,道:“葉大俠,沈大俠死了。”
葉彌忙蹲下抱住沈貧,探了探鼻息,已經不見一絲動靜,抬頭與楊提對望,心情一下子都跌到穀底。楊提把沈貧小心地翻過來,隻見一張灰白的臉,眼眶一熱,道:“還是有人為此事喪命,果真魯莽。”
葉彌道:“沈兄說過什麼嗎?”
少年道:“沈大俠說追老丁時半路殺出個尉遲,潰敗下和嶺兒他們失散了,此時老丁應該在追他們。”
葉彌頭內一陣劇痛,道:“怎麼會這麼巧?”強迫自己先不去想這些令人作嘔的事,把算計失誤的悔恨暫時封存起來,劍插左腰,一把抱起沈貧,回頭對兩人道:“走。”
少年不解道:“走去哪裏?”
葉彌道:“走到我們不再愧疚的時候,就是那兒。”
不知道走了多久,曙光照耀在三張沮喪的臉上,像是一個嘲笑。楊提去農舍借了兩把鐵鍬,三個人在一處山前水畔的腰子上,將沈貧埋進土裏,為他壘起墳墓後,齊齊磕了九個頭。
地上長草和三人的衣袂、頭發被吹散飄揚在山風裏,少年不知道是走了許久還是受了驚嚇,臉色慘白,不時有冷汗滲出肌膚,兩眼發直地怔視著腳下隆起的小土堆,心裏猛地迸出一個念頭。原來這就是死亡,人死後隻需要挖一個洞,然後把人塞進去就好了。少年想。
恍惚間,墓碑前的兩人驀然變成師父和師妹,而躺在裏麵的是自己,想到兩人平時的音容笑貌,他們是否會如此傷心?還是如同平時罵自己是一隻死狗那樣唾沫飛濺?念及於此,忽覺什麼都索然無聊。
葉彌似乎了解少年此刻的所思所想,一把將他抱起,騎坐在自己的肩頭,道:“我們現在就去找嶺兒他們。”
楊提道:“這裏離龜峰山太遠,嶺兒他們如果南逃,半路就得給人截在道上,其它的三個方向都有可能,找的話隻能問道上的兄弟了,但兩個人籍籍無名,誰也不認得,實在難尋。”
葉彌道:“嶺兒雖然無名,但是謝流鉉天下皆知,見過麵的也不少,既然老丁去追嶺兒,必然是想以二人的性命來要挾我們交出玉玦,謝流鉉也會去幫老丁,我們隻要跟住謝流鉉,自然就不會有誤,雖會處處慢一步,但目前也隻能如此了。”
楊提道:“若是謝流鉉抓到嶺兒他們,你確定要將玉玦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