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漆黑一片。風,餘寒猶厲。森林,茂密幽深。河水,洶湧澎湃。追兵,緊追不舍,喊聲震天。他們三人已是人疲馬乏。段譽首先提議:“我們躲到森林裏去吧!”“不行!”朱丹臣斷然否定,“他們人越來越多,我們躲到森林裏會被他們團團圍住,到時想逃出去可就難了!”段譽急道:“那怎麼辦?不能進森林,總不能跳河吧!”那女子聞言猛得看向段譽,眼中帶著驚喜的光芒,堅定地說道:“過河!”段譽、朱丹臣俱是一愕。河水依舊滔滔,讓沿岸急馳的他們感到巨大的寒意。“水流這麼急,又這麼深,會淹死人的!”段譽提出異議。那女子回頭看了看後麵,追兵距他們僅數丈遠了,自從他們三個從森林中突圍出來,那些人就緊追不舍。追兵越來越近了,他們三個卻越來越慢了,再過一會兒就會進入那些人弓箭的射程範圍內了。那女子當機立斷騎馬率先向大河急馳而去,段譽、朱丹臣相視一眼,亦隨她而去。河對岸,一樣的風景,卻有不一樣的寧靜。段譽喜道:“原來可以這樣過河,姑娘怎麼不早說,剛過河時我以為真會掉進河裏淹死呢!”那女子一派輕鬆得意,道:“活該!誰讓你不信我!”段譽仍嘻嘻一笑,道:“姑娘對這裏很熟嗎?怎知這河裏有一石橋?”那女子道:“我是白天經過這裏,見這石橋因河水上漲被淹沒了,不仔細看看不出來。”她望向對岸那些眼睜睜看到他們三人如神仙般飛躍大河卻無可奈何的追兵,得意道:“更何況這是在夜裏,他們休想過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朱丹臣催促道。三人繼續趕了一段路,又慢了下來,馬匹狂奔了幾個時辰,早已不堪重負。過河時三人均被打濕了衣衫,大理國春秋季的夜晚與白天溫差極大,三人均著單薄衣衫,寒風吹拂下,朱丹臣和那女子雖有武功底子亦覺清冷,而段譽早已瑟瑟發抖,隻是強忍著罷了。朱丹臣這時才注意到段譽已經冷得牙齒打顫了,想到從大理城來到邊關的一路上段譽從未叫過苦喊過累,而自己當初卻還怕他嬌生慣養,吃不得苦,會給自己帶來不少麻煩呢!便道:“追兵暫時追不過來了,我們暫時休想一下吧!”段譽高興的如蒙大赦。黑色的天幕上灑滿了星星,廣袤的原野上交雜著各種鳴蟲的叫聲。三人圍坐在篝火旁,一樣的困乏,默契般的不說話,靜靜的烘烤被河水濺濕的外衫,隻有火堆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段譽的眼光無意中瞟到那女子腰間別的軟鞭上,這樣近距離觀察這條鞭子,他覺得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不!甚至對那女子整個人都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忽然他看到那女子正警覺地看著自己,不禁尷尬地笑笑,道:“我對姑娘一見如故,還未請教姑娘芳名!”那女子沒好氣道:“一見如故?哼!你和女孩子套近乎的招式未免太老套了吧!”“我!”段譽覺得她有點不可理喻。“爹娘都叫我綠兒,你看著叫吧!”她麵朝火堆突然說道。朱丹臣也對她產生了好奇,下午與她沒頭沒腦的打了一架,後來又並肩作戰突圍出來,兩人真不知是敵是友。朱丹臣問道:“綠兒姑娘為何與那幾個黑衣人打起來,是你得罪什麼人了麼?”段譽問道:“朱四哥你是認為那些人是被人派去殺害綠兒姑娘的?”朱丹臣並未回答段譽的問題,而是一直緊盯著綠兒的陰晴不定的表情,看出了她的不安,看來自己的猜測八九不離十!綠兒被朱丹臣看得渾身不舒服,因知道他的厲害對他也頗為忌憚,她大聲道:“本姑娘早就說過了,看他們不順眼!本姑娘愛殺誰就殺誰,從來不需要理由!”段譽聽了這幾句話,心裏頗不舒服,也失去了追問下去的興趣。朱丹臣見她不願回答,也就不再追問。綠兒卻繼續埋怨道:“要不是你們多管閑事,那小賊哪有機會搬來那麼多救兵啊!我看他們對你們,特別是對你!”她手指段譽,繼續道“根本就沒有手下留情!難道你們救他也得罪他們了不成?”朱丹臣聽綠兒說了這些話,神色凝重,似乎被點醒了什麼。深夜,冷風吹來,三人都打了個寒顫,忙把剛烘幹的衣服穿上。段譽這才注意到,綠兒深具民族特色的衣著,段譽不禁又好奇起來:“姑娘是擺夷族人嗎?”綠兒反問道:“你是不是還想問我姓什麼,爹爹是誰,母親是誰,祖宗十八代又分別是哪位啊?好奇心還真大!我有問過你姓甚名誰嗎?”段譽被她連珠炮式的發問弄得一時難以招架。朱丹臣一旁聽著這兩個少年的對話,覺得段譽對綠兒好奇心過大,不過是想借機和她多說些話,想到鎮南王段正淳風流天下,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正想著,忽然他注意到段譽不懷好意的盯著他“朱四哥在想什麼呢?”段譽沉聲問道。朱丹臣忙收斂了剛才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的充滿嘲笑意味的笑容,搪塞道:“呃…想那些追兵呢!追兵!”段譽又向綠兒道:“我姓段名譽,家住…”“不對!”朱丹臣突然恍然大悟道。段譽奇道:“我叫段譽有什麼不對的?”綠兒打趣道:“不對,就說明你不叫段譽唄!”“我真的叫段譽!”“哎呀!什麼亂七八糟的!”朱丹臣道,“我說不對,是指後來那些人並不是那黑衣人搬來的救兵!段譽怔怔地看著綠兒,道:“姑娘究竟得罪了多少人啊?”綠兒被他問得無話可答,便問朱丹臣道:“朱四哥為什麼這麼說?”朱丹臣和段譽相視一笑,沒想到蠻橫的綠兒也會變得這麼禮貌。朱丹臣油然道:“有三點可以說明,一是之前和你打鬥人的都黑衣蒙麵,這些人行事隱密,最怕的就是暴露身份,一擊不中,絕不會再次大張旗鼓的卷土重來。”“噢”段譽恍然道:“這第二就是這兩撥人不但衣服裝飾不同,連武器裝備都不一樣,後來的那些都配有大刀、弓箭。而那幾個黑衣人除了逃走的那位手持大刀外,其餘幾個都沒有武器…”“哼!”綠兒冷哼一聲,得意道:“那是因為他們的刀都被本姑娘給一鞭子抽飛了!”朱丹臣緩緩道:“最重要的是第三點,圍攻時,他們主要攻擊的是公子,而不是綠兒姑娘,所以綠兒姑娘很容易就打開了一個缺口讓我們逃出來。”綠兒不住點頭,沉思片刻後又不以為然道:“也許是他們見段公子不會武功,就柿子揀軟地捏呢!”段譽不滿道:“這又何苦呢?我與他們無怨無仇,他們放著你這個仇人不管,反去尋我這個恩人的晦氣嗎?再說,我也不是柿子!”綠兒笑嘻嘻地看著段譽,從見麵綠兒就對段譽那異於同齡人的斯文儒雅有些看不慣,而段譽生氣不滿時的自然流露卻令她覺得有趣,便故意大聲道:“你就是柿子!柿子!柿子!柿子!”段譽氣鼓鼓地瞪著她,倏爾,他別過頭來,一搖折扇,灑然道:“沒錯!但我是世子,不是柿子!請姑娘發準音!”綠兒瞟他一眼道:“就你還世子?你是哪家的世子啊?”朱丹臣忙道:“好啦!好啦!兩位有這鬥嘴的時間還不如休息一會呢!至於我這猜測是否正確,不久就會有分曉了!”段譽憂心道:“我們不是把他們甩掉了嗎?”朱丹臣道:“他們不達目的是不會罷休的!荒郊野外的,公子將就著睡會兒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