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麼,我可以告訴你......
醫療中心大廈二十三樓頂。
頭戴貝雷帽西裝革履的憂鬱少年倚在天台,雙手握著胸前擀麵杖粗細的避雷環,眼眸裏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少年猶如陳舊的石像般佇立在那裏觀望著繁忙的城市。
很久之後他抬頭瞅了瞅並不晴朗的天空,自嘲道:“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我這個年紀,會得帕金森呢?”
......那不是疾病,那是你被這個世界排斥的征兆罷了......
腦海裏奇怪的聲音又在與羅曼對話了。
臨近冬日的季節,冷冽的秋風猶如鈍掉的鋼刀,自少年臉頰劃過。
住院接受治療的日子以及猶如行屍走肉般度日的現在,他總愛站在這方最高的天台處眺望。
目光所及幾百米下的醫療中心內,是一片占地六百多平方米的大型向日葵花壇。
而在花壇中央,有一處特製水泥砌成的展覽台,放置著星星點點大小不一的密封透明玻璃箱,箱子裏裝的都是醫療中心曾經的病人所遺留的紀念品。
其中最為醒目的是展覽台外圍環繞的十二個精致玻璃箱。
十二幅向日葵油畫放置其中,那是少年被診斷為帕金森初期症狀不得不退學後,在醫院臨摹文森特·梵高所作的《向日葵》。
憂鬱的少年盯著那些油畫,可能在思考些生存與毀滅諸如此類關乎生命意義的哲學問題。
沒有人知曉,少年的腦子裏有著類似“夢魘”般的離奇聲音存在。
他擁有著近乎完美的獨立意識,無時無刻不在與這個孤獨的少年進行交流。
此刻,不斷幹擾少年精神的“夢魘”開始囈語。
隻不過這次是羅曼與它進行的主動溝通。
“你說,今天之後,這個世界真的不複存在了嗎?”
......當然,我何時欺騙過你......
“可是,我為什麼非要尋死呢?這也許隻是你的意思,也許、我還想活著......”
......活著?處於虛假的世界孤獨的活著,你真的能感受到幸福嗎......
“虛假?為什麼你總說一切都是虛假的,它明明......”
少年的眼眸內閃過一瞬間的蒼白之色,仿佛周圍的一切在那一毫秒的時間內盡數消失,緊接著又在比一毫秒更短的時間內恢複正常。
是錯覺嗎?
不、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夢魘的囈語讓少年再次閉上眼睛。
......你沒有親人......
......沒有朋友......
......沒有戀人......
......親情、友情、甚至還不知曉何為愛情......
......孤獨的活著,不斷的遺忘,這樣的世界難道還不夠虛假嗎......
......你、難道不感到悲傷嗎......
“悲傷......沒有人教會我如何悲傷。”
少年麵無表情,但他的聲音卻比冷冽的風還要冰寒。
四周靜謐無聲,這一刻的城市仿佛被永恒的凝結一般,浮空之上的雲霧停止飄動,城郊的煙花定格,鳴笛汽車與人流之上的霓虹失色。
恍若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
短暫的沉默,夢魘的聲音卻變得悲傷。
......那麼、為什麼你會在流淚呢......
......蒂克......
“咦?”
少年睜開眼睛,手指撫摸眼角,那裏是濕潤的......
“是啊,為什麼我會在流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