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碗湯 第九十八碗湯(七)(2 / 2)

那兒子為何還沒來接她出去?他忘了自己才是他的親娘了嗎?

還是說,信根本就沒送到他麵前?

這蘭芳就猜錯了,信真的送到了裴冕跟前,裴冕也拆開看了,不過他看完沒什麼反應,而是將信交個了他阿娘。

阿爹恰好也在,夫妻之間關係冷冰冰的,裴冕進去的時候都被凍到了。

他把信遞過去,阿娘先看,看完了給阿爹,兩人臉上的表情一模一樣——那就是麵無表情。

裴徳庸問:“你信了?”

“阿爹,你這個妾也太癡心妄想了,我怎麼可能是她的兒子?”裴冕差點想翻白眼。“我小時候她就瘋瘋癲癲的出來攔過我,那會兒我都不信,現在我怎麼會信?”

“不信就好。”清歡將信又拿回來,隨意團成團丟掉了,她這麼無所謂的態度更是讓裴冕堅信信上所說都是胡言亂語。那要是真的,他爹娘臉上怎麼一點慌亂心虛都沒有?

“這人犯了錯,被關在西苑,多少年了,竟然還不死心。”清歡淡淡地說。“信能送到你案頭,你院子裏的人是不是不幹淨了,自己想辦法解決掉,身邊可不能放不忠心的下人。”

“阿娘放心,人我逮出來了。”裴冕俊秀的麵孔上閃過一絲冷意。

他的確還年少,但並不是個傻白甜,他的阿娘將他教的很好。

如果說要選出一個最信任的人,裴冕想都不想就會選擇阿娘。這個女人撫養他長大,將他從一丁點兒大的粉團子養育成人,教他讀書寫字,教他彈琴下棋,他會的都是阿娘教的,就算所有人都欺騙他,阿娘也絕不會。

裴冕到現在還記得呢。他幼時生了病,是阿娘日夜陪伴不閉眼的照顧他。雖然阿娘總是不愛說話也不愛笑,可他感受到的母愛不可能是假的。

他隻有這一個阿娘。

等到隻剩下自己跟裴徳庸,清歡才朝他看去一眼。這些年下來,裴徳庸竟然真是清心寡欲沒有再試圖和她發生關係,隻是臉上的寒霜越來越重,清歡已經許久不曾見他笑過了。當然,對裴徳庸來說,他也許久沒再見過妻子的笑容。

他們就這樣,相依為命的過了快半輩子。

裴徳庸自己也不大明白是為什麼,他也不去想,覺得就這樣也挺好。糊裏糊塗過了一輩子的大有人在,他何必去想的那麼清楚呢?想的太清楚,未免太折磨。

“這事兒我來處理就好。”清歡說。“你不必操心。”

“好。”她辦事素來體貼沒有紕漏,裴徳庸是放心的。“我明日不回來了,皇上要去狩獵,我奉命陪同,大概要去三四日。”

“嗯。”

“冕兒是狀元,又是我的兒子,皇上很看重他,特意欽點他明日跟著一起去。”頓了一下,裴徳庸又說。“冕兒雖然不是武官,日後大概也不會從軍,但自幼同我習武,狩獵是去皇家獵場,四周都有禦林軍,我會仔細著,不叫他受傷。”

“嗯。”

兩人又閑話家常了幾句,大致上就是一個說一個回應,回應的字節都很短,無外乎嗯,好,行之類的,可裴徳庸聽了,卻心裏舒坦。

至少,他們還能在一起說說話。等他年紀再大些,冕兒能獨當一麵,成家立業了,這輩子大抵也就沒有遺憾了。

有些東西,還是不要再提起為好,最好是彼此都忘了,才能過下去。

夜裏裴徳庸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許久不再夢到的小女兒。還是那嬌軟軟的小模樣,眼睛水汪汪的,仰頭看著自己,抱著他的腿撒嬌要抱。他彎腰想去撈,卻撲了空,睜開眼隻覺夜色如水,冷的讓他心發慌。

扭頭瞧見背對自己沉睡的妻子,裴徳庸出神,他的頭有些痛,不知為何,有種不祥的感覺,心裏頭沉甸甸的,好像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一樣。

還有一絲奇怪的疼。

他輕輕舒了口氣,懷裏空蕩蕩了許多年,再也沒有當初新婚時,那個撒著嬌要拱進來,雙手抱著他耍無賴的姑娘了。

歲歲隨誰呢,那嬌滴滴的,可不是隨她麼。

大抵是過去了許久,他都忘了,她也曾有一副少女模樣。

明媚嬌笑,美目盼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