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呀?”何香凝拉她坐。
梅屋夫人不肯坐,她說:“我知道,你們幾位都是孫先生的最好的朋友,你們得去救救他。”
梅屋夫人的聳人聽聞的表述,使在場的人都吃了一驚,陳其美從席上跪了起來:“出了什麼事?”
“我看,你們的孫先生是得了相思病。”梅屋夫人有些誇張地說,“自從宋慶齡回國後,他就不吃不喝的,兩眼發直。方才我勸他,說大男人娶小媳婦會折壽,你猜他怎麼說?他說若能和宋慶齡結婚,哪怕一天就死也不後悔。”
陳其美和廖仲愷、何香凝幾個人麵麵相覷,有點哭笑不得。
陳其美說:“看來,這事情是非發生不可了。”
廖仲愷說:“既然不可能挽回,那咱們盡量多做些黨內的化解工作吧。”
何香凝說:“聽你們這口氣,好像在討論一樁公事、國事。你們有什麼資格討論人家孫先生的私生活?”
梅屋夫人意識到自己在這不方便,就說:“那我先回去了,我來的目的,是想請你們派個人回一趟上海,快點把宋慶齡接回到孫先生身邊吧,不然他會受不了的,那不是要影響你們的革命了嗎?”
“謝謝夫人。”廖仲愷忍不住笑了。
何香凝也說:“你別擔心,孫先生不會因為這個影響革命的。”
“那就拜托了。”梅屋夫人穿著木屐又一溜碎步地離開了。
陳其美說:“既然孫先生的愛情這麼執著,那就是打不散的鴛鴦了,我們助他一臂之力吧。”
何香凝說:“我想,孫先生最棘手的是盧夫人的事,離婚吧,對不起元配夫人;不離吧,他又不忍心讓宋慶齡做妾。”
廖仲愷說:“最好的辦法是盧夫人自願離開孫先生,我說的離開,是離婚又不是離婚。”
“這叫什麼?”何香凝說。
陳其美理解了廖仲愷的意思,手續照辦,事實上孫先生不可能把盧慕貞趕走,3個孩子就是永遠扯不斷的感情紐帶。
“那就趕快去給他出主意吧。”何香凝辦事總是這麼爽快。
陳其美認為也應當提醒孫先生,宋慶齡回了上海,必陷入宋嘉樹的重圍防範中,能不能如願以償地逃出來,尚在兩可之間。
廖仲愷突然笑了:“宋嘉樹肯定啼笑皆非,平白地撿了個革命領袖當女婿,又是平時與自己稱兄道弟的人!”
何香凝說:“這有什麼?你們的頭腦就是舊。”
晚飯後,宋嘉樹一家人或立或坐,都在客廳裏,暫時相安無事。
倪桂珍彈起了習慣彈的美國鄉間田園曲子。
宋嘉樹用他那渾厚的男低音和著美妙的旋律輕輕哼唱,唱了兩句,宋靄齡也跟著唱。
宋慶齡在窗前看著魚缸裏自由自在遊來遊去的魚,不時地撒些魚食進去。後來宋慶齡向門口走去,說她要去看個朋友。
宋嘉樹不唱了,他說:“你別走,我有話對你說。”
宋慶齡說:“從我回到上海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等著你訓話呢,終於有下文了,好吧,我洗耳恭聽。”說著坐下。
“正經點,”母親瞪了她一眼,把子安、子良兩個弟弟打發出去了,讓他們去玩一會兒槌球。 趕走了宋子安、宋子良,倪桂珍關上了房門。
宋嘉樹問:“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日本去呀?”顯然是在試探。
宋慶齡說:“我已在托人買船票。”同樣是投石問路。
宋嘉樹不悅地說:“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宋慶齡說:“若是沒有你,我就不用回來了,你知道我在日本有多忙。”
“誰知道你忙些什麼。”宋嘉樹悻悻地說。
倪桂珍馬上打圓場:“有話都好好說。”
宋嘉樹說:“有傳聞說,你和孫中山有感情糾葛,我希望這隻是傳聞,是無聊者飯後茶餘的談資而已。”
“叫爸爸失望的是,這是真的。”宋慶齡索性坦誠相見:“而且不是什麼感情糾葛,我愛上了他,我正打算嫁給他。”她像說別人的事一樣平靜,不羞澀,不緊張,也不惶悚。
這樣大膽的表白,叫母親又羞又驚,姐姐不斷地給她使眼色,宋慶齡視而不見。
宋嘉樹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你也太藐視我了!”
宋慶齡絲毫不懼地說:“爸爸向來主張自主婚姻,你說一定不包辦我們任何一個人的婚姻,怎麼現在又說出藐視你的話來?”
宋嘉樹說:“自由的範圍裏不能包括孫中山!”
宋慶齡:“這我就不懂了。孫中山不好嗎?孫中山不是你崇拜的英雄嗎?孫中山不是你一生都在熱烈支持的人嗎?孫中山不是你的莫逆之交嗎?”
宋嘉樹痛苦地說:“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讓你嫁給他。”
倪桂珍不失時機地插了一句:“你爸爸是要麵子的人,他與孫中山情同手足,他們成為朋友的時候,還沒有你呢。你從小對他一口一個叔叔的叫著,現在突然成了這樣,你叫你爸爸怎麼見人?”
宋慶齡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況且,婚姻是我個人的事,涉及不到爸爸的臉麵和尊嚴。”
宋嘉樹的忍耐到了極限。他用力地拍著桌子,說:“不用跟她廢話!”又轉對宋慶齡說,“你不用主意正,我什麼理由也不再說,什麼道理也不跟你講了,隻有一句話,你死了這條心吧。你如果執意要這樣辦,除非我死了。”說完發了瘋一樣推開門走了,把門摔得啪啪響。
宋慶齡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你也太氣人了。”倪桂珍說,“就憑你,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非嫁他不可?”
宋慶齡說:“在我眼裏,什麼男人都在他麵前黯然失色,媽你說我該怎麼辦?”
宋靄齡幸災樂禍地說:“怎麼樣?我勸你們不要把她弄回來,你們不聽,一場家庭大戰拉開了序幕,大家都不會有消停日子過了。”
“這都怪你爸爸。”倪桂珍說。
宋靄齡說,孔祥熙明天到上海,他來接她回山西去生孩子,她要走了,眼不見為靜。
“叫你幫著勸勸妹妹,你反倒使反勁,”倪桂珍埋怨地說。
宋慶齡反倒沒事人似的在一邊樂。
倪桂珍說:“我也不管了,我跟你一起到山西去侍候月子,也該會會親家、親家母了。”
宋靄齡說:“你一走,慶齡和爸爸不得吵翻天啊?你在,還能緩衝一下。”
倪桂珍對宋慶齡說:“二丫頭,沒有一個父母不是為子女好的,你得理解父母的一片心,你與孫中山好,不會有好結果的。”
宋慶齡說:“又來了,既然我愛上了他,我就情願與他一起吃苦果子。”
倪桂珍傷心地說:“我怎麼生了這麼一個不懂事的女兒呢?”
宋慶齡卻挽住倪桂珍的胳膊說:“總有一天,你會為有這麼一個女兒而自豪的。不信,我和媽打賭!”
宋靄齡點著她的鼻子搖頭,倪桂珍又氣又笑卻又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