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3 / 3)

倪桂珍給他端來藥碗,說:“吃點藥吧,你該往開了想才行。”

宋嘉樹喝了藥,說:“報紙呢?有新報嗎?護國戰爭怎麼樣了?那個人不是馬上要回來嗎?”

“那個人”成了孫中山的新代號。

倪桂珍說:“你又提他幹什麼?你不是發過誓,不再提起這個名字嗎?”她到了客廳,拿來了一堆報紙,宋嘉樹看著報,說:“我說是那個人,沒說名字!你看,雲南獨立,陸榮廷在廣西也宣布獨立了。廣東獨立,浙江獨立,陝西獨立,哈哈,陳宦在四川也獨立了,他不是舔袁世凱的腳,擁護袁世凱登基的人嗎?哈,這更有新聞,原來支持過袁世凱的梁啟超也寫文章罵袁世凱了。”

“他這不是眾叛親離了嗎?”倪桂珍接過報紙,看著。

宋嘉樹說:“真有意思,袁世凱派人去天津,送20萬塊錢給梁啟超,想堵住他的嘴,卻沒想到梁啟超退了錢,說,除非天奪我筆,別想封住我的口。”

倪桂珍說:“袁世凱一定是個短命皇帝。”

宋嘉樹看著報紙,越看越興奮,他支撐著下了地,扶著手杖站到窗前,說:“他……他也許到了上海……”

“他是誰呀?”倪桂珍故意問。

“你明知故問。”宋嘉樹說。

“孫中山嗎?”妻子問。

“這可是你說出他的名字的。”宋嘉樹說,“三次革命馬上要總爆發了,袁世凱已是天怒人怨了,必垮無疑。”

倪桂珍說:“孫中山一回來,慶齡當然也跟回來了,你見不見啊?”

“不見。”宋嘉樹說。

倪桂珍說:“你那麼狠心?就是不見孫中山,連自己的女兒也不認了?”

宋嘉樹咬咬牙說:“不認。”

倪桂珍揭短說:“那你讓我給慶齡準備了一條百子圖的錦被,又是怎麼回事?你這人啊,說說罷了,你其實沒有一天不在心裏念叨他們的!你若能與孫中山絕交,我都和你能絕交了。”

宋嘉樹苦笑了起來。

令孫中山欣慰的是,雲南吹響討袁號角的護國軍裏,48名高級將領中,有27人是老同盟會員、國民黨黨員和中華革命黨黨員。在護國軍節節向北推進時,孫中山親手組織的中華革命黨的武裝鬥爭也拉開了戰幕。

孫中山派遣居正去了山東,朱執信回廣東,程潛在湖南,於右任在陝西,陳其美據江蘇,相繼拉起了討袁武裝。孫中山認為過去欠缺人民心力,無異於無源之水,無根之木,要他們注意發展民軍。

這時的袁世凱為他的倒行逆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他的鐵杆部將馮國璋、湯薌銘都聯名通電反對袁世凱稱帝了。

袁世凱害怕了,3月22號發表取消帝製的通電,他想退而求其次,仍然保住他大總統的寶座。

袁世凱太天真也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裏了。他的不當皇帝的聲明,既不能再掩蓋他的本來麵目,更不能遏製討袁風潮了。19省公民發出的反袁通電裏說出了天下人的心聲:“袁逆不死,大禍不止”,並聲言“捕殺此獠,以絕亂種”。

不管怎樣,袁世凱的皇帝夢被曆史前進的車輪碾碎了。那一天,孫中山異常興奮,把在東京的廖仲愷夫婦請來,與宋慶齡4人一起照了一張喜笑顏開的相,照相師當然是梅屋莊吉,他問:“要不要題上個什麼字?”

孫中山想了想,在紙上寫了這樣一行字:帝製取消一笑會。

幾個人全都拍掌大笑。

笑歸笑,袁世凱雖取消了帝製,本人仍竊踞在總統的寶座上,仍然幹著背叛中華民國的勾當,孫中山豈能容忍?他在痛悔自己與袁世凱交談13次而未能識破其麵目,現在惟一的補救方法是領導他的革命黨,把袁世凱趕下台,把革命果實重新奪回來。

孫中山於4月27日與宋慶齡、廖仲愷、戴季陶、張繼等人化裝啟程,5月1日回到了上海。

孫中山下榻的地方是環龍路63號,是一家法文報館的樓上,房間很多,與廖仲愷夫婦以及馬湘等人同住,陳少白住在對麵44號的機關裏,來往十分便捷。

孫中山到達上海當天,立刻召集會議。

孫中山的房間拉著窗簾,白天屋子點著燈。宋慶齡坐在他身旁,同歸的張繼、廖仲愷、戴季陶等人以外,另有朱執信、何香凝、陳其美、陳少白等人也在座。

孫中山闡明他這次化裝回國,就是要與袁世凱血戰到底,他已從日商久原房之助手上借到70萬日元。

陳其美說:“在全國一片討袁聲中,袁世凱發表了一個聲明,宣布取消帝製,已經太遲了。”

朱執信說:“他想保住總統的位置。”

“癡心妄想。”張繼說。

孫中山說:“袁逆不死,大禍不止。他再想蒙騙國人,已經不可能了。”

戴季陶說:“孫先生讓我代擬的討袁宣言已經有了,我念念?”

孫中山點點頭,說:“我先看看。”

戴季陶遞過去,孫中山看著說:“這一句有力,此次鬥爭,不單是打倒袁世凱而已,我們要警告類似的袁世凱、李世凱、張世凱們,誰想破壞民國也不行。這一句是誰改的?紅筆加的這一句:袁氏既去,當與國民共荷監督之責,這一句是誰加的?”

戴季陶說:“紅筆嗎?是夫人改的。”

眾人不約而同地把敬服的目光轉向宋慶齡。

孫中山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坐在門口的何香凝說:“黃克強到了。”

人們全都興奮地站起來了。

孫中山更是快步衝到門口。

黃興帶著夫人徐宗漢出現在門口。

孫中山與黃興二人久久地凝視,然後孫中山伸出手去,與黃興用力地握握,繼而擁抱。

孫中山說:“我說過,安危他日終須仗的。”

黃興說:“原諒我,畢竟是甘苦來時要共嚐啊!忘掉我們中間的不快吧。”

孫中山說:“我本來什麼都沒有記住。我們之間有過不快嗎?”

黃興爽朗地大笑起來,孫中山也大笑,滿屋子的人都大笑起來。

孫中山拉黃興坐下,說:“來吧,我們今天是聽取陳其美報告的,他已經準備好了兵力,隻是經費還不夠。”

陳其美說,有個鴻豐煤礦公司,想把自己的一塊地向外商典押出去,可借款50萬,他的助理李海秋認識鴻豐煤礦老板,說如陳其美當中間人,能拉來一個買地的外商,可從50萬中拿出20萬給我當軍費。

孫中山問:“可靠嗎?”

“可靠。”陳其美說,“過幾天要洽談,我正在聯係日本商人。”

黃興說:“那就談吧。我們這次反袁要徹底,以前是各樹各的旗,各吹各的號,今後我們全都集合在孫先生大旗下,不能讓第二個袁世凱再奪去勝利果實。”

這是他幾經挫折後的肺腑之言,沒有絲毫的矯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