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3 / 3)

樓下樓梯口也有衛士警衛著。

胡新鬼鬼祟祟地走進了元帥府,左顧右盼。

衛士攔住他:“胡連長,你幹什麼?”

尹維俊從樓上下來,對胡新說:“你是外勤,你不懂規矩嗎?怎麼闖到裏麵來了?”

胡新詭辯說:“我來給大元帥送急信。”

這句謊言引起了尹維俊的懷疑。哪有半夜三更送信的。

“那你也該事先通報。”尹維俊站在樓梯上問:“信呢?拿來。”

胡新說:“我必須親自交給大元帥。”

尹維俊心想,我能讓你靠近大元帥嗎?萬一你是來行刺的怎麼辦?為了穩住他,尹維俊說:“那好吧,你跟我來。”

胡新不知是計,跟她向後麵走去。

尹維俊把胡新帶入後院一間庫房,開亮了燈,沒等胡新明白過來,她閃電般出拳,幾拳都擊在胡新要害處,他哼都沒哼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尹維俊把他提起來,胳膊扭到背後,問:

“信呢?”

胡新支吾:“丟,丟了。”

“你根本就沒有信。”尹維俊說。

“真的是莫督軍派我來送信的。”胡新說。

“天亮我們會去找莫督軍對質,”尹維俊說,“你是來行刺大元帥的吧?”

她從胡新的褲帶上解下一隻手槍,已經張開了機頭,隨時可以擊發的。

尹維俊踢了他一腳:“沒有歹心,張開大機頭,上了頂門子是為什麼?”

胡新說:“絕無此事,無此事。”

尹維俊說:“你老實說了,把後台供出來,饒你一命。你不說,我現在就處死你,你夜半闖入大元帥府,說送信又拿不出信,有半夜12點送信的嗎?”她真的把刀橫在了胡新的脖子上。

“我說,我說……”胡新嚇頹了,“是他逼著我幹的呀……”

胡新是被李福林槍斃的,但桂係視孫中山為眼中釘,特別是陳炯明帶8 000兵開赴福建後,桂係感到孫中山有了自己的親兵,更必欲除之了。4月,桂係軍閥在桂林與吳佩孚達成和解,兩廣、湖南沒有了北方威脅,他們更感到孫中山的軍政府是心腹之患。便勾結了議長吳景濂,召集非常國會會議,通過了一項“修正軍政府法案”,實際目的在於取消孫中山的大元帥。

孫中山5月4日憤辭大元帥職,他在辭呈裏悲憤地指出:“顧吾國之大患,莫大於武人之爭雄,南與北如一丘之貉,故雖稱護法之省,亦莫肯俯首於法律及民意之下。”

5月21日,孫中山懷著“國將不國”的悲涼沉重心情回到上海,結束了他領導的首次護法運動。

首次護法運動雖然是孫中山遭受挫折的記錄,但卻為他積累了豐富的鬥爭經驗,他從正反兩方麵的經驗教訓中,逐漸形成了係統的革命理論。回上海後,再次埋頭著書立說,最終完成了《建國方略》的寫作。

孫中山知道宋嘉樹病情日益危重,在廣州打了幾個電報回上海去,他甚至想撥冗回滬去看看這個一直記恨他的老朋友、老同誌、老嶽丈。

可是上蒼沒有給孫中山留下這個麵對麵和解的機會,孫中山回到上海前,宋嘉樹已經在5月3日離開了人世。

回上海後,孫中山和宋慶齡隻能到教會公墓去與死者對話了。

他們來到了宋嘉樹墓前,墓碑上的照片很大,照片上的宋嘉樹仿佛在向他們微笑著訴說什麼。

孫中山獻上了花,呆立在墓前。

孫中山對宋慶齡說:“他好像在跟我說話,是的,他在說,你聽到了嗎?”

宋慶齡挽住孫中山的胳膊說:“這是你的幻覺,人死了怎麼會說話呢。”

孫中山眼前的幻象在漸漸趨真。宋嘉樹的照片活動了,眉眼在動,嘴唇在一張一合,他真的說話了:“你來了?我一直在盼你來呀,我躺在這冰冷的地方已經一個多月了。你還生我的氣嗎?老朋友,我看不到你從廣州回來了,我多想在進入天國之前與你傾心長談一次呀!

我沒有什麼遺憾的了,我知道你對慶齡很好,這我就能瞑目了,如果說,以前我有一千次,一萬次對不起你的地方,你看在慶齡的分兒上,原諒了我吧……”

孫中山淚眼迷朦,他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耀如——”伏在墓碑上痛哭起來。

從宋嘉樹的墓地回來,一連幾天孫中山都浸沉在悲痛之中。

孫中山時常坐在莫裏哀路的洋房裏,坐在由4個高大圓拱護圍、橫貫東西的長廊式的陽台上,從這裏可以望見路旁茂盛的法國梧桐、香樟和玉蘭樹,爬滿樓房的爬牆虎似乎衝淡了夏天的暑熱。

過了幾天,孫中山投入到寫作中,他的心開始靜下來。

書房的窗子整天開著,穿堂風吹來令人愜意,可討厭的小昆蟲也常常光顧到他的書桌和稿紙上。

書房裏有一個用五色彩條拚成的鏡框,在裏麵鍾形圖案中嵌著孫中山穿總統禮服的照片。

這一天,一絲風也沒有,外麵的樹枝不動葉不搖,暑熱難當,孫中山揮汗寫作。

宋慶齡在他背後為他扇著大蒲扇,她自己卻熱得一身汗。

孫中山過意不去,奪過扇子反過來為她扇。

宋慶齡笑了,說:“天太熱,少寫點吧。”

孫中山說:“我不能停下來,必須喚起民眾。民智未開呀,中華民國徒有虛名,換上哪個軍閥,也是換湯不換藥,民國、共和,隻剩一塊風雨飄搖的牌子。”

宋慶齡說:“你的《建國方略》的意識是大大超前的,不一定為時下人所接受,譬如你說的利用外國資本,利用外國技術。”

孫中山說,西太後曾下令把膠濟線上的火車推到海裏去,因為她認為黑咕隆咚的東西在大地上跑,不是怪物無法解釋。

宋慶齡說:“我很同意你書中的這個觀點,外國人已耗費二三百年工夫,始有今日之技術,我們拿來就用,不用從頭發明。”

孫中山說:“是呀,我們窮,沒關係。我無資本,利用外資;我無人才,利用外國人才;我無良好方法,利用外國方法嘛,這樣,我們用不了多少年,就能趕上西方。”

宋慶齡說:“也不會那麼簡單。我們中國人總是老大自居,認為自己是天朝大國,理所當然應當萬國來朝,自己的一切都是好的,纏小腳也視為美德,敝帚自珍。”

孫中山又低下頭去寫:“隻會緊鎖大門,是不行的,這就是我說的另外意義的民智未開。”

孫中山終於擲了筆,說:“行了,畫上了最後一個句號。”

宋慶齡拿吸附紙吸幹了墨。

孫中山想想,又拿起了筆,在扉頁上寫一行字:“獻給一度曾營救過本人的尊師、摯友康德黎先生和夫人。”

宋慶齡欣慰地點點頭:“你真是個知恩必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