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1 / 3)

在繁華的霞飛路有一家很有名的書店,是孫中山在寫作之餘時常光顧的地方。他一生愛書如命,在東京、在廣州、在上海,都存著他一大批圖書。

這一天,孫中山手裏有了一筆錢,就約了宋慶齡同他一道去挑選圖書。其實一大批剛從外國進來的書老板早給他預留在那裏了。

孫中山、宋慶齡在新書架上選,馬湘、尹維俊在旁邊緊張地與售書店員清點、打包,已經好幾大捆了。

宋慶齡拍拍孫中山的手:“差不多了。別像上次似的 ……”上次出了點洋相。孫中山選了一百多本書,到算賬時口袋裏的錢不夠付一半的,弄得他們往架子上退書,很不好意思。在買書的時候,孫中山從來不考慮量入為出。

孫中山又取下兩本《宇宙旅行》和《物理學·原子》:“這兩本也加上。”

宋慶齡去交錢,回來時,她在手上拋著兩個銅板說:“回去可是連雇車的錢也沒有了,你又讓我們扛著回去呀?”

孫中山說:“不要緊,把你當人質,總夠雇車的了吧?”

這時尹維俊、馬湘已經捆紮起一大包書,又各提了一包,還剩兩包,孫中山全提了起來,宋慶齡去搶,孫中山說:“你給我們開門。”

宋慶齡就跑過去開了門。

幾個人扛著書走在馬路上。

這一天是5月5日,他們還不知道頭一天在北京掀起的具有劃時代意義的風潮。

報童在叫:“看報啦,北京大學學生要求嚴懲賣國賊啦!”“看報!看呐,巴黎和會閉幕戰勝國的中國喪權辱國了……”

孫中山叫:“買報,快去買報。”他的政治神經當然最敏感。

宋慶齡掂著手裏兩個銅板,說:“不夠啊。”

孫中山正在著急,尹維俊說:“我有。”真的去買了份報紙來了。

孫中山說:“你有怎麼不早說,我們雇車呀。”

尹維俊說:“隻夠買報,可不夠雇車的。孫先生就是不拿我們當回事!少買一本書,不就不用我們當腳夫了?”

宋慶齡說:“說得對,下次出來買書,咱們先把車錢扣下來。”

孫中山看著報,說:“恥辱,恥辱!什麼巴黎和會,簡直是分贓會議。”

宋慶齡問:“怎麼了?”

孫中山用力拍打著報紙說:“中國是戰勝國,卻把德國占領的膠東半島給了日本!日本把北洋政府簽訂的二十一條也拿出來,賣國的代表居然簽了字!曹汝霖、陸宗輿、章宗祥該殺!”

宋慶齡看著報紙:“難怪北京的學生起來示威了。”

孫中山悲憤地說:“賢者不悲其身世,而憂其國之衰呀。北京的火山爆發得好,有這樣的不甘亡國的熱血青年,這是中國的希望,北洋軍閥竟然抓了愛國學生,真是無恥之尤!有筆嗎?”

宋慶齡從衣襟上摘下自來水筆。

孫中山沒有紙,就從包書的包裝紙上扯下一片來,墊在膝上寫起來,寫完交給宋慶齡:“馬上去發抗議電報。”

宋慶齡問:“錢呢?”

“回家去拿,”孫中山說,“你快走,什麼值錢賣什麼,別賣我的書就行。”

尹維俊笑起來:“將來呀,先生就得吃書喝書穿書了。”

回到莫裏哀路寓所,宋慶齡的電報也發了出去,幾天後,孫中山吩咐宋慶齡立即把戴季陶、朱執信等人召集來。

孫中山說:“北洋政府媚外喪權,甘心賣國,我們要大聲疾呼,民族存亡,在此一舉。”

朱執信說:“南洋華僑學生代表議決,電請各方麵爭回青島,維持國權,請我們讚助。”

孫中山交代,由邵元衝代答獎勵。告訴學生們,此間有一分力當盡一分力,決不含糊。

宋慶齡、何香凝從外麵進來,帶來新消息,迫於壓力,北京已經放了被捕學生。

孫中山興奮地說:“民眾起來,他們還是不能不有所顧及的。”

朱執信等人站起來,戴季陶說:“我們走了。”

孫中山說:“好,你的文章再辣些!”

人們走後,宋慶齡拿出一封信來。

“什麼信?”孫中山問。

“楊鶴齡的。”宋慶齡說。

“啊,我的’四大寇兄弟‘來信了。”孫中山不覺脫口而出。

宋慶齡隻知道楊鶴齡、尤列、陳少白與孫中山同是翠亨村人,是少時朋友,又是激進思想的誌同道合者,卻不知這“四大寇”稱號的來由,她問:“是你們被官府通緝時的稱呼嗎?這和江洋大盜差不多了。”

孫中山笑了,他說與官府無關。原來當初他們從事反滿活動時住在香港的歌賦街時,他們稱讚洪秀全的一句話:“不以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乃自稱“四大寇”,取其敗而不餒之義。

孫中山告訴宋慶齡,楊鶴齡的堂兄楊錫京是個從八品的小文官,還是他的老師呢。楊錫京的兒子楊殷是楊鶴齡介紹跟隨孫中山革命的,他為了首次廣州起義,把田產和妻子的首飾都變賣了。對於楊家人的要求,孫中山不能置之不理。

“他要幹什麼?”孫中山問。

“他看來生活很拮據,”宋慶齡說,“想求個職,養家糊口。說得挺可憐的。”

孫中山說:“我的口還要別人來糊呢,我現在沒有政權,哪有職給他?”

宋慶齡說:“他畢竟是元老了,你不能讓他有半點傷心……”

“好吧,傷心的淚由我一個人流。”孫中山有些淒然,“你不是最能為我分憂解難嗎?你看著辦吧。”

宋慶齡說:“給他寄100元錢吧。”

“你有錢嗎?”孫中山說,“看來你有私房錢。”

宋慶齡說:“想辦法吧。”

孫中山低下頭想了一下,問:“給盧慕貞的100元還沒寄吧?”

“你不能挪用這個。”宋慶齡說……“先晚寄幾天嘛。”孫中山說,“畢竟是我老婆嘛。”

“是你老婆嗎?”宋慶齡問。

“對不起,說走嘴了。”孫中山說,“是科兒媽媽。”

宋慶齡笑了:“再難,我從來沒有少給盧夫人寄過一分錢。行了,我回家找我媽去吧。”

孫中山說:“總讓你回去往外搬,我這個女婿臉上無光啊。”

宋慶齡道:“為了你的四大寇朋友,我隻好厚臉皮了。”

孫中山說他在心裏曾經許過願,將來真正勝利了,蓋一棟元老樓,讓楊鶴齡、尤列、陳少白幾個人搬進去,安度晚年,他也了卻了一樁心事。

6月初,一群南下的北大學生許德珩、張國燾等路過孫中山門前。張國燾告訴同伴,這是孫中山先生的住所。

“是嗎?”許德珩說,“好機會,我們去拜訪一下中國的革命泰鬥。”

大家全都讚成,擁到了門前。

衛兵不敢放人,去請示馬湘。馬湘走出來,說:“對不起,孫先生很忙,沒有預約,不能見。”

許德珩壓不住火了,說:“我們是來談國家大事的,他不忙這個,空忙些什麼呢?”口氣咄咄逼人。

張國燾也在叫:“如果孫中山出來,當麵說不見我們,我扭頭就走,你擋駕不行。”

“大家不要吵,不要吵,”尹銳誌也過來勸解,照樣無用。

這時,吵嚷聲驚動了孫中山,他和廖仲愷親自跑了出來。

一見了孫中山的麵,學生們恭敬了,張國燾說:“我們想見見孫先生,沒想到警衛森嚴。”

孫中山意味深長地對馬湘說:“你也太不識時務,這些人了得嗎?火燒賣國賊的房子,怒打賣國賊的人,是’五四運動‘的風潮人物,怎麼能擋駕?快請!”

幾個學生有些洋洋得意,隨孫中山進去。

來到客廳裏,孫中山親自為他們上了茶。

學生們落座後,許德珩說:“我們素來敬重孫先生,因為孫先生是平民領袖。沒想到門外這樣如臨大敵,豈不是把孫先生與平民百姓隔開了嗎?”

廖仲愷不緊不慢地說:“這不怪他,是我辦的,算起來,孫先生已經有4次險遭殺害了。假如你們是我,你們會不會同意孫先生的房子裏成了鬧市?”

孫中山說:“不說這個話題了,你們現在是我的上賓嘛。”

張國燾問:“請問,現在南北一團糟,孫先生有何良策?”

許德珩則批評得更直接,孫先生隻是重視上層的政治活動,對五四以來的民眾運動、新文化運動關心不夠。

孫中山說:“你們反對北洋政府的行動是勇敢的,但是你們要看到,你們無非是寫文章,示威遊行開大會,奔走呼號,最了不起是組織罷工、罷市、罷課。北京政府隻要準備幾挺機關槍,幾條水龍,就可以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

“你看不起我們所做的一切?”許德珩大為反感。

“不是。”孫中山說,“我給你們500條槍,你們組織500個真正不怕死的學生,去打敗北京政府那些敗類,那才叫名副其實的革命。”

許德珩不客氣地回敬孫中山說:“先生不是掌握過幾萬條槍嗎?為什麼也失敗了呢?”

孫中山一時倒被問住了。

也許學生們的質問引發了孫中山更深的思考,“五四運動”也反過來給孫中山以激發。1919年10月,孫中山已著手改組國民黨為中國國民黨,明確地在總綱中規定,鞏固和實行民主義是宗旨。

在客廳裏,孫科有些拘謹地坐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