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夥計立即端上來四個大饅頭和一碟老鹹菜。
金謀指了指桌對麵,“坐下吃。”
書生也不客氣,把凳子上的畫軸抱到一邊,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就開吃,也許是多日沒吃過東西了,四個饅頭沒幾下就被他塞進了嘴裏。王三兒連忙招呼夥計端上來一缽饅頭。他一口氣連吃了十個饅頭、兩碟鹹菜,倒把季海給吃樂了,很久沒見過人有這麼好的胃口了,尤其懷孕之後,老提不起食欲,今天見他這麼吃,連她的食欲也給提了上來。隨手在缽裏也拿了隻饅頭出來,把王三兒給急了,“夫人,您怎麼吃這個……”
“怎麼?這麼好的饅頭不能吃嗎?”伸手抓了書生碟子裏的一塊鹹菜送進嘴裏。
金謀也沒勸阻,還順手倒了兩杯水,一杯放到季海手裏,一杯遞給書生,這麼一來,書生卻錯愕了。
金謀捏了捏桌子上的紅豆燒,又放下了,“今天還真要感謝你,我夫人這些日子不願意進食,今天倒被你治好了,我應該感謝你才對。想要多少錢?”
書生抹了抹嘴,伸手把一旁的畫軸全抱到桌子上,“買了這些吧。”
這句話惹得金謀和季海一起笑了出來,這人真實在。
金謀把手伸到季海的頭上拔了根白玉簪子放到桌子上,“拿著這個,下午到六街的天海居來一趟。把畫帶上,這些我全買了。”
書生看了他半天才收了簪子。
金謀扶了季海一起站起身,桌子上的東西一點也沒動,“這些東西留給你做午飯吧,別忘了下午把畫送給我。”
金謀出了聚寶齋就一直掛著笑容,季海知道肯定跟剛剛那人有關係,“怎麼?你認識那個人?”
他點頭,“我找了快一年了,還以為他已經死了。”
“這人這麼重要?還能讓你找一年?”
“北伐時,我聽孟先生說過這個人,他叫許績,跟孟先生是同門,不過孟先生出師早,沒見過他。後來師尊來了幾次書信給孟先生推薦他,可惜當時身在北疆,沒那個心力去找,回了京城我才派人打聽,前幾天剛得到消息,說他落魄到在京城裏賣字畫糊口。”
“所以你今天特地出來找他?不是說陪我散步的嗎?”
“嗯,所以我才讓他下午來找我,今兒一上午我什麼也不管,就陪你散心怎麼樣?”無視身後的王三兒,在她的臉上親了一口。
王三兒隻能放慢腳步離他們遠一點。已入深秋,林陰小道上少有人來,倒成了與世隔絕的好地方,漫天的黃葉飄飄蕩蕩,原來萬物枯榮也可以如此美麗。
爺,真希望我們這輩子都能這麼並肩地走下去,直到終老!季海在心裏默默祈禱,這是她生來第一次向老天祈禱,為了他,也為了他們的孩子。
他們回到天海居時,許績已經站在大門口,頭發全部綁在了腦後,臉也洗過了,可惜依舊是那身破衣服,抱了一捆畫軸,站得筆直,猶如門神。見他們下了馬車,也不上前搭話,依舊那麼站著。
金謀沒說話,也沒抬眼看他,扶著季海的胳膊隻管往裏走,路過他時,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許績見他們的腳已跨入門內,才趕忙跟在後麵,守門的人不曉得這是什麼狀況,這人怎麼在這站了半天也不說話,太子爺和夫人一回來,他就跟著進來?上前想攔他,卻見他手裏正拿了根白玉簪,那簪子是夫人的白龍簪,府上的人都知道,看來是貴客了,這才退回去。
亭子裏早有人備好了茶點,金謀讓人取了隻軟墊子才讓季海坐下。
許績跟在他們身後,把畫軸放到石台子上,然後整衣衫,行大禮,“草民許績拜見太子殿下。”
“起來吧,怎麼現在倒懂規矩了?”金謀笑得幽雅。
“草民自小就是孤兒,曾經發過誓,今生隻拜師尊和明君!”聲音變得鏗鏘有力,像是突然從叫花子變成了一品大元。
“明君?你怎麼知道我是明君?”讓王三兒給他加了條凳子。
“不失一兵一卒而決勝於千裏之外,不動聲色讓各省官員乖乖補上稅收,掛帥南征三個月可三進三勝,北伐虎狼之國能與狼爭食,遷徙異國不爭卻得嫡位,我大金曆代君主無能與其爭者,此種君王怎能不是明君!”
“許績,你膽子不小,想陷我於不仁不義嗎?什麼叫大金曆代君主無能與其爭者?按你的說法,我大金的列祖列宗都是草包飯桶了?”笑得有些刁鑽。
季海搖頭,他這是玩上了,很多年沒見他這麼逗人了,看來這個許績真算是個人才,且不管他到底有什麼才能,單單能引起他的興趣這一項,就已經是了不起的才能了。
“草民不敢,曆代君主雖賢能,可太子殿下開創的將是我大金有史以來國土最廣、屬國最多的一代,如此說來,曆代君主無能與其爭者,確是實話,草民這一生隻說實話,即使因此而死亦無懼!”站起身,撩開破敗的袍子,跪到金謀座前,“許績願自薦於君前,助太子殿下成就千秋霸業!死而無憾!”頭磕到青石板上,響聲清脆。
這人確實是個人才,居然能從這些年發生的事來推測他的宏圖,不虧他找了一年的時間還戀戀不舍。
金謀沒有及時讓他起來,而是站起身轉過去望天。他是在興奮,終於得了個能看得出他誌向的良才,許績的話把他胸腔裏那股廝殺啃咬的霸意引了出來,他需要點時間來平息那股熱情,隻好換季海繼續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