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轉過身向女兒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她身邊。金箏雙目始終沒離開哥哥的身體,慢慢從牆角溜到娘親身邊,她怕被哥哥打屁股,因為是她出賣了哥哥。
金宏卻一臉無所謂,他事先就知道那鋪子是娘親名下的產物,這才敢把箏兒扔進去。
季海看著兒子那身破衣服覺得想笑。七歲那年,因為他的性子執拗不服管教,金謀居然扒光了他的外衣,直接把他扔到了街市上,並且下令不讓任何人理他。這小子卻也不示弱低頭,一個人在京裏晃蕩了五六天,當了五六天當街乞討的叫花子。後來要不是太後哭著去找她,她不得不私下去找,這小子搞不好就不回來了。他似乎對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很享受,自那之後,他就像著了魔,老愛溜出宮,不管怎麼被罰依然如故,而且方法越來越鬼,連抓都抓不到,這次更是厲害,居然把妹妹也帶了出去。要不是陪他私訪順便應段飛塵的邀約,還不知道箏兒要在外麵待多久!但……這一切,金謀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隻是有點擔心女兒不適應民間生活,昨天把女兒接回來見她一臉紅撲撲後,他才放下心。這對父子,同樣的執著,卻又有不同的生活態度,真預測不到他們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聽說你最近跟水都的乞丐走得很近?”見他們父子安靜下來才插話進去。
“對啊,他們救過我。”
“倒有機會讓別人救了?龍眼師傅教的拳腳不合用?”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師傅武功是高,可不表示別人的武功就差啊。”
“不管怎樣,你記著一句話,懂得收放自如才可以事半功倍。”
“我知道,在外麵我就是乞丐,進了宮我就是太子,娘親……別說了,肚子有些餓,有沒有什麼吃的?”巴到娘親身邊。
“箏兒,帶哥哥去樓下吃東西,不然以他這身裝扮非讓人打出來不可。”
金宏拖了妹妹一溜煙鑽出房門,看樣子像餓了很久。
季海坐到他身旁,“這樣好嗎?他畢竟是大金未來的皇帝。”
“就是因為他是大金未來的皇帝,我才允許他這麼幹。不要擔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拉了她的手握進手心,“累不累?”
她搖頭,就是有點困,“出來這麼長時間行嗎?”
“十多年沒帶你出來了,這次咱們多待些日子。”
季海低眼輕笑,他們都在京裏憋壞了……
水都大獄這一個月來連續遭了兩次夜襲,目標都是天字號裏的那三個人,雖然兩次夜襲都沒有成功,但也驚動了水都督將兼總督雲韶。本來這三個人隻算普通死囚,因為殺傷人命,證據確鑿,由刑部發函判處當地處決,不需押解進京,沒想到短短十幾天卻惹來這麼多麻煩,雲韶不得不重新追查這三個人的來曆。這種情況即使在三教九流充斥的東省也是頭一遭的奇事。可不管怎麼查,這三人的身份依舊隻是普通的商販,上數三代都沒什麼好懷疑的。
“段飛塵也讓我幫忙放了這三個人,由此可見,這三人的身份確實很特別。”季海幫女兒蓋好薄毯,放下帳子,“我在想,能讓她這麼著急直接發信給我,看來這幾個人非富則貴。依我這麼多年對她的了解,我大膽推測,這幾個人裏肯定有一位就是東皇段揚。”
金謀批閱奏折的手一頓,朱筆停在半空中,沒想到她說出這麼一句:“怎麼猜到是他?”
“你忘了前些日子收到的東傅那份密信,不是說有幾位東傅官員秘密來金嗎?我就順便多注意了一下,他們的落腳地都是東傅商會的重地,而且這幾個人還特別喜歡到我們的水軍周圍轉悠,加上段飛塵後腳就跟了過來,種種跡象表明他們的身份很特別,但我始終也沒想到會如此特別。直到宏兒第一次去劫獄,然後段飛塵來讓我幫忙,並許以重利,可見此人的身份有多重要!能讓段飛塵著急到露怯的這世上除了段揚還能有誰!”
“跟宏兒什麼關係?”
輕笑,“這些年他在外麵瞎胡鬧,據我所能得到的消息,他跟東傅駐金總商會長……蘇七的小兒子蘇言交情不淺,當年你把他扔到大街上時,給他第一塊饅頭的人就是蘇言,沒想到咱們兒子也交朋友了。”
金謀放下朱筆,右手食指輕輕敲著桌角,“咱們去大獄一趟,連救兩次都救不出去,可見他已經知道我會來了,故意不出來就是等著我去看他。”
“可咱們這次出來除了許丞相外,其他人都不知道,這麼貿然過去,會不會讓雲韶不好做?”
“沒什麼不好做的,我不去他更不好往下做,守著這麼一塊蜜糖不把螞蟻全招來才怪,我看他的大獄再過幾天就要變成飛賊窩了。”
結果本來說好私訪加散心的,如今一鬧又成了正事。
水都大獄外連夜都是燈火通明,裏裏外外共圍了三圈不止,看來雲韶是真來氣了,下了這麼狠的招。
金謀本想讓季海留下來,可她不願意,隻好帶她一起來。兩人在門口被人攔下,死活不給進,連通報都不給通報,據說雲韶下了軍令,到了點燈那會兒,就是皇上來了也不能隨便進去。
“這位小哥,請把這個交給雲大人,就說京城故友求見。”取了他身上一塊玉佩給兵士,順便塞過去一錠銀子,已經好多年沒給人塞銀子了,覺得有點生疏。
守門兵士躊躇半天,最終還是進去稟報了。沒過一會兒,就見雲韶跌跌撞撞地跑出來,連配劍歪了也不知道,見了他們就要下跪,卻被金謀一把抓住手腕,沒跪得下來。
“沒想到雲兄見了故友這麼開心!”給他使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