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1 / 3)

第八章 宿敵、宿友

季海一生沒什麼朋友,能算得上朋友的周淩雲也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從先皇駕崩之後,就沒了她任何消息,前幾年妮兒還派人四處查訪,可終還是沒有消息。她能理解她的心情,不管是對她這個朋友,還是對她心裏的男人,她都存著愧疚。愛情和友誼她想兼得,可惜最後終是不行,季海想象不到她怎麼會與先皇扯上瓜葛,但夾在她和先皇之間,她知道她曾經很為難。她根本就不是個做臥底的料,感情太重,太容易難以把持。再者就是段飛塵,其實她們更多的應該算是對手,可對手做久了也會變成朋友,起碼她們對彼此都很了解。

段飛塵最後一次見季海,是在她小女兒五歲的那年冬天,她的到來,季海早已經料到,兩人雖然多年沒見麵,可沒有一天不在拆招過招,時間久了反倒成了種樂趣。段飛塵依然一身白色衣衫,臉上的妝容又厚了很多,可那股媚笑依然如當年一樣。她愛側倚在榻子上,單手撐著下巴,這讓她看來多了些嫵媚,隻可惜歲月不饒人,多了些疲態,她的另一隻手正摸著季海小女兒的臉蛋,“這丫頭長得真水靈,叫什麼?”

“雲溪。”

“好名字,天上之水,給我做幹女兒吧。”

“幹嗎不自己生一個?”

段飛塵一把抱起雲溪,在她粉嫩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人生得一知己難,得一相愛之人更難,更別說相愛又想給他生子的,我沒你這麼幸運!算了……到底給不給?”

季海望望女兒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想做幹娘,總不能什麼都不表示吧?”

段飛塵淺笑,“那倒是。”從手指上取下那枚騰龍戒,“這個算是我給幹女兒的見麵禮。”

“你連這個都送出去了?”

段飛塵仰麵躺到榻子上,雙手舉著雲溪玩耍,“又怎樣?它關了我一生,難道到死我還要帶它進棺材?”逗得雲溪格格直笑,她臉上的****也跟著掉落,驀然間,兩滴淚水從眼角處滑落,流進發間。季海歎口氣,把雲溪接過去送進奶娘懷裏,這女人今天是有話想跟她說。

屏退兩邊侍女,房間裏隻剩下她跟她兩人。

“說吧,怎麼了?”端著白瓷盅倒了兩杯紅糖薑茶,熱氣騰騰的,她身子涼,四水特地讓人給她熬的。

“是不是很開心?居然能看到我哭?!”並不起身,隻把身子側過一邊對著季海。

“見到你,我幾時開心過?”

哭中帶笑,“你呀,這麼多年了,就從沒給過我好臉色,我卻又偏愛跟你講話,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犯賤!”

遞給她茶碗,濃濃的薑味熏得人渾身暖和。

“我不知道這輩子做了這些事到底為的是什麼?”

季海吹著茶霧,並沒及時接她的話,她打算讓她把肚子裏的話全說出來。

“他愛我,卻不寵我,有時我真不知道皇宮內院裏的那些女人到底是悲還是樂,她們不需要爭他的心,隻需要爭他的人就好,而我,隻有他虛無縹緲的心,嗬嗬……知道嗎?當年我還在心裏嘲笑過你,做人家的侍妾還能做得這麼開心,這麼……為什麼我會這麼清高,隻想獨自霸占他!我辦不到,我看不得他身邊還有其他女人,有時我真想問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季海放下茶碗,遞給她一塊絲巾,“把眼淚擦掉,粉都粘到一起了。”

“還沒說呢,你是怎麼辦到的?”

“沒有女人願意與人共侍一夫,你不行,我也不行,與我們共侍一夫的那些女人你覺得她們就願意嗎?”

段飛塵苦笑,“鬥了大半輩子,我們都在幹嗎?”枯瘦的手伸向季海,“拉我一把。”

季海看著空氣中她那雙已不複當年纖細白皙的手,遲疑了半天才慢慢抬手,段飛塵見狀一把抓住她伸來的手,這是她們這輩子第一次握住對方的手。

段飛塵一個媚笑,“這輩子唯一一件不後悔的事就是認識你。有來世,我一定讓你先握我的手。”

“我沒你那麼心急。”季海別開眼,不敢看她,怕眼淚不小心流下來,她這次千裏迢迢地來大金,就是想跟她告別,早在三年之前她就得了消息,段飛塵得了惡疾,整日地吐血,能撐這麼幾年,已經不容易了。

“哭吧,我這輩子就想看你哭,起碼還有個人真心為我哭。人不管活在世上多久,臨死那天沒人真心為你哭,這輩子就白活了。”段飛塵笑得張狂,眼底下的暗黑連****都遮掩不住。

季海突然笑了出來,雖然眼淚也隨之滑落,“那你豈不占我便宜?這輩子看不到你為我哭了。”

“還是這麼斤斤計較,得了,下輩子我還你。”伸頭望望外麵,“飄雪了,還記得你當年離開東傅的時候也在下雪吧?”

“嗯。”

“你這輩子有沒有戲過雪?”

“沒有。”

“我也沒有,不過我最愛雪,它看起來特別幹淨。”

兩人相視而笑,為今生二十多年的互不相讓和互相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