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踏著厚厚的雪往外走,段飛塵倚著門框,梅瓣兒似雪,飄飄蕩蕩。
“噯……我等著做你孩子的幹娘!”
季海沒回頭,臉上卻掛著一抹笑,伸出胳膊揮揮手,“彼此彼此!”
“你肯定比我快!女人家的,把脖子好好藏起來,自己男人留的東西可別讓別人瞧去了,不劃算!”說完嗬嗬大笑。
季海一滯,隨手拉了拉鬥篷,掩蓋好脖子上淤紅,臉不覺有些緋紅,心裏暗叫這女人真是不懂得什麼叫修飾!
出了淺清院,依然是漫山遍野的白雪,抬頭看一眼昏暗的天空,前麵還有更多的事等著她呢,此一別,不知道跟身後這位堪稱得上奇女子的段飛塵還有沒有機會再見麵。
她這二十幾年,到底認識了多少人,連自己都記不清了,可像這麼一個讓她又惜又恨的,她還是頭一個。
“段飛塵……如果這次的事能圓滿地過去,或許我們以後還多了交手的機會。”拍拍鬥篷上的梅花瓣,鑽進馬車裏。她從跟他有了交集那天開始,就注定了要不停地往前走,不管前麵是否有路。淺笑,他們麵前何曾有過路?路都是他們自己走出來的。
從水都到京城,一路上迎接三王子駕的,簡直可以說是十步一崗五步一哨。金謀雖然身處異域,卻是最大的贏家,這不到一年的時間裏,先後有兩位王子落馬,如今能跟他一爭高底的隻剩二王子金修,然而西北大軍寸步不能移卻又牽製住了二王子的實力,南疆六王子的兵權早在五王子被禁時就被皇上撤換了,暫由張奎將軍的弟弟張駿代替。也就是說,大金四處兵權,已經有三處落到了三王子的手裏,且西北狼山與樂山之間也駐紮了張奎的三萬兵馬,基本上,想調兵入關已是不可能的事,因此,皇上的目的很明確,削掉三王子的職,就是想保存他的實力,這大金天下隻需要一位皇帝,而真正能讓大金繁榮昌盛的也隻有金謀一個,考核了這麼多年,老皇上終於做出了最終的決定。也就是說,金謀此次入京,基本上就意味著將要入主東宮。對於未來的皇上,當然要服侍得盡善盡美才行,因此各州府的官員們日以繼夜地守在各進京的要道上,準備迎送三王子。
可惜,大半個省的官員空空等了半個多月,而正主已經進了京,季海早早地讓雲韶安排了船,先走水路,然後繞道北省,再由北省進京,沿途根本連半個人影都看不到。
京城裏的各部官員也都守在南門和東門,沒成想他們從北門進京,所有人都撲了空。一入京,金謀便直接進宮,季海則直接去了辰記古董行的總櫃,有幾筆主賬還需要她核對,身邊跟了去年的武科榜眼秦八員,金謀特地從雲韶那裏調了他在身邊,一方麵保護季海,一方麵想親自教導他,過不了多久,這些武將們都要派上用場,不親自教導審核,怕到時臨時抓瞎。
掌櫃的呆站在地上半天都沒回過神,要不是秦八員呼喝了一聲,怕他還在那裏神遊著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相處了近十年的人,突然變了性別,擱誰頭上一時也接受不了。
進京前,她本想換了男裝,可金謀不同意,既然已經沒什麼顧及了,何須再改裝,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看著掌櫃的那張呆愣的臉,她真不敢想象一會兒回府會是怎樣的情況。
“季爺……哦,不,季……”掌櫃的語塞,真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她。
秦八員一副凶神惡煞,“什麼爺不爺的,沒看見是夫人嘛!”一路上見識了季海為人處世的精明之後,秦八員早早已經被降服了。
“哦……夫人,這是賬本。”掌櫃的趕忙遞了本子過去。
“嗯,東傅的賬目以後單獨列個本子,讓各地商號多注意他們的人在境內的活動,別出了岔子。”接了賬本,從現在起,戰爭就算開始了。
“是的,我這就去辦。”
對了半天賬目,暮色降臨時,才往府裏趕,拐進了三王府的街道,正好碰上三王子的車駕停下,本還想從後門繞進去,這下倒好,直接被他拉了過去。府上的眾人早早都等在了門外,連兩位王妃和淩雲出來了。季海摸一把額頭,心想這下可真是精彩了!
一開始,眾人還沒太注意她的存在,忙上前想拜,結果半蹲半不蹲的時候才看實了她,所有人都愣在當場,淩雲和大王妃是回神最快的,下人們也隻敢呆瞅著她的臉。隻有二王妃像尊僵屍,始終沒反應過來。
眾人一起進了大廳,此時二王妃才算找到了魂魄,由呆愣中清醒,繼而憤怒卻不敢言。大王妃則是一徑地淡笑,那笑裏卻帶著萬千的滄桑。季海低下眼,最不能看這種眼神,總覺得自己是千古罪人。
淩雲見機趕緊拉了季海到一邊兒,避著人說話:“你們這是……”
“就當我們瘋了吧。”季海苦笑。
淩雲錯愕過後卻是微笑,“你們一開始就是瘋的,倒是我錯了。”
晚宴設在大廳,一行人一起落座。
二王妃先是淺笑,過後才開始發難:“吆……沒成想季姑娘原來還唱了這麼多年的假鳳真凰,真沒瞧出來呢。”聲音溫柔,卻透著無限的嫉妒和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