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網(1 / 2)

三子默不作聲,盯著那一梳香蕉,那是媽媽買來的。香蕉誘人地黃著、香著,在三子與蘭兒剛布置好的二人世界的那張雅致的小桌子上。

好久沒吃過這麼好的香蕉了,三子想。三子是愛吃香蕉的。四歲時,父親就兩腳一伸,不負責任地走了,對一個隻有孤兒寡母的家庭來說,香蕉不能不是種奢侈的東西。可是三子愛吃,每次看到別人吃香蕉,甚至隻是看到水果攤上擺著的香蕉,他都會垂涎三尺。媽媽卻不肯輕易就買,是啊,每一分錢都要用到比買香蕉重要得多的事情上呀。有時過節媽媽會買,但也是隻有幾根,鎖進家裏唯一的那張舊桌子的抽屜裏,媽媽說她自己不愛吃,一天給三子一根,每回都是剛好在香蕉爛之前吃完,媽媽的計算總是那樣精確。鎖香蕉的桌子是很舊的了,抽屜下麵那根木頭已經有些朽了,香蕉鎖在抽屜裏,饞得忍不住的時候,三子就用力將抽屜往下壓,壓出一條縫兒,可以看到裏麵的香蕉了,可是縫兒還是太小,香蕉還是拿不出來`,於是三子就想了個法子,用帶鉤的小棍子將香蕉勾出來,然後伸進兩個指頭,將香蕉頭一掐,接著將香蕉肉像擠牙膏那樣一點一點從掐爛處擠出來,擠進張大的嘴裏,香蕉擠出一半左右時,再將完好的一半往空了的那一邊擠一擠,整個圓鼓鼓的香蕉變扁了,就可以從小縫裏拉出來了,吃完了將香蕉皮遠遠一扔,又眼饞饞地盯住下一根。自從三子發明了這個方法之後,媽媽總是懷疑自己數錯了數,直到有一天,三子正彎著腰撅著屁股張大著嘴吃得愜意的時候,給媽媽逮住了,這才真相大白。媽媽很生氣,狠狠地將三子的屁股打了一頓,然後又流著淚把抽屜裏的香蕉全給了淚流滿麵的三子。三子就自己保管著,每天隻吃一根。以後媽媽再買了香蕉,都不鎖了,三子也都很懂事地每天隻吃一根。

有時候,三子拉屎拉不出,媽媽也會買些香蕉,因為香蕉有滑腸的功能。節日一年也就那麼幾天,而且並不是每個節日都能買到香蕉,於是三子就盼拉屎拉不出的時候。他知道石榴吃多了就會拉屎拉不出,因為媽媽常叫他不要吃太多石榴,吃多了會堵屁眼。石榴樹是很多的,三子自己家就種了幾棵,於是三子就拚命吃石榴,果然,三子有兩天沒拉下屎來,憋得屁眼生疼,可嚇壞了媽媽,一邊罵他不聽話,吃那麼多石榴,一邊拿著木棍子給他挖屎。三子雖然也害怕,但是想到那黃澄澄、香噴噴的香蕉,又不禁暗裏偷笑。但是三子石榴吃得太多了,第三天還是拉不下屎來,媽媽隻好把他送到了醫院,看著醫生的大針筒,三子嚇得哇哇大哭,他拚命抱著媽媽說:“媽媽,我再也不敢了,我不要打針,我隻是想吃香蕉啊……”媽媽也哭了,摟著他的頭說:“三子乖,不哭,哭著媽媽心裏疼,媽媽給你買香蕉,買好多好多香蕉……”

媽媽果然給三子買了好多香蕉,而且以後不管日子多難過,媽媽都時不時會給三子買些香蕉,過了好多年之後,三子長大了,鄰居大娘把這件事當作笑料講出來取笑他時,三子才知道,當時窮得沒了法子的媽媽賣了血。

三子想著,不禁眼裏濕潤了起來。蘭兒見三子隻盯著那梳香蕉愣坐著,心裏有些不高興:“都愣了半天了,幹嘛呢,舍不下你媽呀?”三子看了蘭兒一眼,不說話。蘭兒生氣了,她抓起那梳香蕉往樓下一扔:“搬新家也沒個好臉色,好,都是我不好,你跟你媽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