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烈士不背君 貞女不辱父 (1)(1 / 2)

第一回 烈士不背君 貞女不辱父 (1)

不兢歎南風,徒抒捧日功。

堅心誠似鐵,浩氣欲成虹。

令譽千年在,家園一夕空。

九嶷遺二女,雙袖濕啼紅。

大凡忠臣難做,隻是一個身家念重,一時激烈,也便視死如歸,一想到舉家戲辱,女哭兒啼,這個光景難當,故畢竟要父子相信。像許副使逵,他在山東樂陵做知縣時,流賊劉六、劉七作反,南北直隸、山東、河南、湖廣府州縣官,或死、或逃,隻有他出兵破賊,超升僉事,後轉江西副使。值寧王謀反,逼脅各官從順,他抗義不從,道:“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解下腰間金帶打去,眾寡不敵,為寧王所擒,臨死時也不肯屈膝。此時他父親在河南,聽得說江西寧王作亂,殺了一個都堂,一個副使。他父親道:“這畢竟是我兒子。”就開喪受吊,人還不肯信他,不期過了幾時,凶報到來,果然是他死節。

又如他同時死的是孫都堂燧。他幾次上本,說寧王有反謀,都為寧王邀截去了。到了六月十三日,寧王反謀已露,欲待除他,兵馬單弱,禁不得他勢大;欲待從他,有虧臣節,終夜彷徨。在衙中走了一夜,到五更,大聲道:“這斷不可從。”此時他已將家眷打發回家,隻剩得一個公子、一個老仆在衙內。孫都堂走到他家房裏道:“你們好睡,我走了一夜,你知道麼?”公子道:“知道。”孫都道:“你知道些甚麼?”公子道:“為寧王的事。”孫都道:“這事當仔麼?”公子道:“我已聽見你說不從了,你若從時我們也不顧你先去。”孫都卻也將頭點了一點。早間進去。畢竟不從,與許副使同死。忠義之名,傳於萬古。

若像靖難之時,胡學士廣,與解學士縉同約死國,及到國破君亡,解學士著人來看胡學士光景,隻見胡學士在那廂問:“曾喂豬麼?”看的人來回複。解學士笑道:“一個豬舍不得,舍得性命?”兩個都不死。後來解學士得罪,身死錦衣衛獄。妻子安置金齒。胡學士有個女兒已許解學士的兒子。因他遠戍,便就離親,逼女改嫁。其女不從,割耳自誓,終久歸了解家,這便是有好女無好父。又像李副都士實,平日與寧王交好,至將反時來召他,他便恐負從逆的名,欲尋自盡。他兒女貪圖富貴,守他不許。他後邊做了個逆黨,身受誅戮累及子孫。這便是有了不肖子,就有不好父母。誰似靖難時,臣死忠,子死孝,妻死夫。又有這一班好人,如方文學孝孺,不肯草詔,至斷舌受剮,其妻先自縊死。王修撰叔英的妻女,黃侍中觀的妻女,都自溺全節;曾風韶禦史夫妻同刎;王良廉使夫妻同焚;胡閏少卿身死極刑,其女發教坊司二十年,殷形堊麵,終為處女。真個是有是父有是子。但中更有鐵尚書,挺挺雪中鬆柏。他有兩個女兒瑩瑩水裏荷花,終動聖主之憐,為一時傑出。

話說這鐵尚書名鉉,河南鄧州人。父親喚做仲名,母親胡氏,生這鐵鉉。他為人瑋梧卓犖,慷慨自許,善弓馬,習韜略。太祖時,自國子監監生除授左軍都督府斷事。皇侄孫靖江王守謙,他封國在雲南,恣為不法,笞辱官府,擅殺平民,強占人田宅子女。召至京勘問,各官都畏縮不敢問。他卻據法詰問,擬行削職。洪武爺見他不苟不枉,斷事精明,賜他字教做“鼎石”,後來升作山東參政。他愛惜百姓,禮貌士子;地方有災傷,即便設處賑濟,鋤抑強暴,不令他虐害小民;生員有親喪,畢竟捐奉周給。時嚐督率生儒做文會、講會。會中看得一個濟陽學秀才,姓高名賢寧。青年好學,文字都是錦心繡腸,又帶銅肝鐵膽,聞他未娶,便捐俸著濟陽學教官王省為他尋親事。不料其年高賢寧父死,丁憂,此事遂已。鐵參政卻又助銀與營喪葬。在任年餘,軍民樂業。恰遇明建文君即位,覃恩封了父母,鐵參政製了冠帶,率領兩個兒子福童、壽安,兩個女兒孟瑤、仲瑛恭父母。隻見那鐵仲名受了道:“我受此榮封也是天恩,但我老朽不能報國,若你能不負朝廷,我享此封誥也是不愧的。”鐵參政道:“敢不如命。”本日家宴不題。

荏苒半年,正值靖難兵起。朝廷差長興侯耿炳文領兵征討,著他管理四十萬大軍糧草,他陸路車馬搬運,水路船隻裝載,催趲召買。民也不嫌勞苦,兵馬又不缺乏。後來長興侯戰敗,兵糧散失,朝廷又差曹國公李景隆,督兵六十萬進征。他又多方措置,支給糧草,又道濟南要地,雇請民夫,將濟南城池築得異常堅固,挑得異常深闊。不料李景隆累次戰敗,在白溝大為永樂爺所破。此時鐵參政正隨軍督糧,也隻得南奔。到臨邑地方,遇著讚畫舊同僚,五軍斷事高巍,兩個相向大哭。時正端午,兩個無心賞午,止計議整理兵馬固守濟南。正到濟南,與守城參將盛庸,三人打點城守事務。方完,李景隆早已逃來,靖難兵早已把城圍得鐵桶相似。鐵參政便與盛參將背城大戰,預將噴筒裹作人形,縛在馬上。戰酣之時點了火藥趕入北兵陣中。又將神機銃、佛狼機隨火勢施放,大敗北兵。永樂爺大惱,在城外築起高壩,引濟水浸灌城中。鐵參政卻募善遊水的人,暗在水中撬坍堤岸,水反灌入北兵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