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見曹顒望著吃食,放下手中的牌,打發珊瑚洗帕子給曹顒擦手,然後笑著對玳瑁點了點頭:“好孩子,難為你細心!”又對曹顒嗔怪道:“肚子餓了,怎麼不開口,廚下的點心都是常備的,餓著了可不冤枉!”
曹顒隻是笑,這麼大的人了,裝著孩子哄哄老人還情有可原,畢竟算是為這個身體盡孝,要是開口要吃的就有點不好意思。雖是餓了,但這畢竟是孩身子,胃口也,喝了半碗藕粉,吃了兩塊肉鬆餅也就飽了。
紫晶去洗了帕子,雙手遞給老太君。老太君擦了手,見曹顒吃得香甜,也喝了兩調羹藕粉,吃了半塊綠豆糕,然後將剩下的點心叫屋子裏的幾個丫鬟分了吃。雖點心看著是兩盤,但每盤隻有四塊而已,所以珊瑚玳瑁幾個一人一塊就差不多空了。
話間,吃完點心,紫晶與珊瑚叫外頭的丫頭倒了新水,又洗了兩塊帕子,給祖孫兩個擦了手,丫鬟們也各自收拾了。隨後,大家才又拿起牌,接著玩了起來。
曹顒隻是為了哄老人家高興,並不在乎輸贏,但見老太君那邊接連的贏牌,不由留意起來,才發現紫晶在老太君身後用手勢打出點數。珊瑚實誠,每次點數比老太君大了,就扣牌認輸,隻是點了;茶晶調皮,見點數比自己大了,扣牌認輸,點了,就得意洋洋地贏牌。
老太君哪裏在乎這幾個錢,陪著寶貝孫子,有輸有贏的倒也玩得愉悅。曹顒看破紫晶的手勢,便也學著珊瑚,點數比老太君大了就扣牌認輸,叫老太君多贏幾把。偏偏茶晶那邊手氣壞了起來,連輸了好幾次,結果分在四人名下的幾串銅錢就有大半堆到老太君那邊。老太君贏得眉開眼笑,隻道是今兒運氣好。曹顒與幾個丫鬟也都笑著,屋子裏一片其樂融融。
又玩了幾把,眼見珊瑚眼前的銅錢已經光了,曹顒這邊也隻剩下幾個大錢,老太君怕他孩子家的輸幹淨心裏不痛快,便也不肯再贏了。遇到點時,就掀開了牌麵比大,遇到大點,就也扣了牌道。
紫晶站在老太君身後,臉色變了又變,半沒打手勢。曹顒猜到緣故,心中頗為感動,連著贏了幾把,臉上堆滿了贏錢的歡喜。
老太君見孫兒開心,比自己贏錢還快活,樂嗬嗬地開始輸下去。珊瑚年紀大,也看出老太君的用意,便輸多贏少,哄著兩個主子高興;茶晶卻是沒心沒肺的,哪裏會想那麼多,乘著大家都扣牌道,狠狠地贏了幾把,倒也回來不少本錢。
屋子裏笑鬧不斷,外頭丫鬟已經揚聲道:“稟老太君,二太太來了!”
老太君聞言放下牌,臉上笑容淡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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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二太太就是曹寅之弟曹荃的正妻,是滿洲旗人,娘家姓兆佳,父親成林在山東任知府。前些年,成林在江南任知州時,與曹家結的親,本想將女兒嫁曹寅為繼室,後因曹寅娶了李氏,就將女兒嫁給了曹寅的庶弟曹荃。
當時,曹荃在杭州府下的一個縣任縣官,正七品。兆佳氏的父親雖然不過是從五品,但兆佳氏是滿洲大姓,她的伯父瑪爾漢是京裏的高官。兆佳氏嫁入曹家後也就帶了幾份性,總覺得曹家不過是正白旗的包衣,出身太過卑賤。雖然曹璽與曹寅父子接連擔任江寧織造,不過是正五品官。因當時並沒有住在江寧,沒有長輩壓製,兆佳氏就飛揚跋扈起來,擺起滿人姑奶奶的譜,將丈夫曹荃製得服服帖帖。
待到前幾年,曹荃升遷為江寧府通判,二房這支就搬到江寧來。曹寅就這一個弟弟,心中偏愛了些,就在織造府西側給他起了宅院,收拾得妥帖。偏兆佳氏是個不肯安分的,因嫂子李氏是填房,年紀又比自己還幾個月,就怠慢張狂起來,在孫老太君麵前也是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