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這樣垂著頭坐在雨幕中抽泣著。他什麼也沒說。終於,他溫柔地喃喃道。“我很抱歉,小蝶。”
她抽了抽鼻子,接著斷斷續續地長吐了一口氣。“我也是。”她終於直起了身子。“那麼好吧,我們走。”
“走,去哪兒?”
“去……去找露娜公主……或者萍琪派……這樣她們就好把我逐出馬國了……或者把我關進地牢裏……或者……或者用她們慣用的殘忍手段來懲罰我。”她抬頭看著他嘟囔道。
他微笑著搖了搖頭。“別說這些傻話了。如果我真的考慮過告發你,那我也不必大費周章地惹那麼多麻煩事了。”他歎了口氣,接著又看向她。“我愛你,小蝶。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這句話,但這是我發自內心的真話。誠然,我也很關心露娜。但她從未得到過我的心。曾經得到過我的心隻有你。以後也隻會是你。”
她渾身顫抖著盯著他,終於還是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我很抱歉……我……我不……對不起……”
“我向你保證,”他用沙啞的嗓音溫柔地說道,同時臉上帶著細微而傷感的微笑轉過了身。“我保證,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小蝶。我很抱歉我讓你對我產生了懷疑……懷疑我所說的那些我做過的事,懷疑我做這些事的時期。但我絕對不會去告發你。不過我還是懇求你,別再做這種事了。斑馬們的髒爪子絕對不能染指超聚魔法。倘若他們得到了超聚魔法,這會將整場戰爭推向一個全新的高度。算我求你了?”
“我真的做不到。你還是不明白嗎?”她說道,語氣中漸漸透出了絕望的氣息。“如果我不做點什麼……我覺得我會瘋掉的。我必須把這一切停下。”
“或許……讓我去做點什麼會更好?比如幫你想點法子來幫小馬們免受傷害?”他問道,接著又歎了口氣。“你就把這個當做我對你做的一次更加誠懇的道歉吧。”
“金血……你沒必要這麼做的。”
“我必須做點什麼,小蝶。如果你還要這樣一條路走到黑,最後你會去吃牢飯的。見你去那種地方我可受不了。”
“那麼就幫幫我。拜托你。如果斑馬們掌握了超聚魔法,這場戰爭就會畫上句點的。倘若斑馬們和小馬們彼此都深知繼續打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那麼他們就會坐到談判桌上。對嗎?她說道,臉上掛上了充滿期待卻又極度單純的燦爛微笑。“我不能就這麼……就這麼讓這件事延宕下去。我也必須要做點什麼。”她微微地笑了笑。“你能明白我說的嗎?”
“是的。我能明白。”他就這麼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站了幾秒鍾,任由雨水潑灑到他們身上。終於,他用幾乎要被雨聲蓋過去的聲音說道。“你應該給銀痕教授寫封信。她的父親是斑馬學院科學部的普羅佩斯教授,我知道她肯定有些能夠秘密與他接觸的路子。普羅佩斯教授是我用來對斑馬政界的大小事進行密切關注的,為數不多的秘密管道之一,同時,他也是一位公開對這場戰爭進行批評的人士。或許你們倆可以在傷患處置的問題上好好合作一番。同時嚐試著打開一些和平談判的管道。”他回頭看向她,眼神再一次嚴肅了起來。“但還是拜托你……別折騰超聚魔法了。如果你還是要一直嚐試把它交給敵方……那麼早晚萍琪派會把你抓起來的。要不然,露娜也會這麼幹。到那時我就沒法繼續保你了。”
“我……謝謝你。”她將包裹放回鞍包裏,口中喃喃道。他感激地點了點頭,而她開口溫柔地說道。“金血?你有沒有做過那種夢,在夢裏,我們周遭的一切都和現實天差地別?”
“一直都在做。但話說回來,如果一切都不一樣了……我們還會和彼此度過曾經的那些時光嗎?”他背過了身去。
“金血?”小蝶喃喃道,隻見他止住了動作,回頭看向了她。“快回去吧,別再淋雨了。”我感覺到他的雙唇彎成了一個微笑的弧度,接著簡單地點了一下頭,他便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我終於從水晶球中抽身而出,當我一邊看著在我身旁酣睡的蝙蝠小馬時,我的大腦也在一邊整理著我剛剛所經曆的一切。小蝶居然想要通過把超聚魔法拱手送給斑馬來結束這場戰爭?到底是她最終成功了,結果成了整個馬國因超聚魔法而毀於一旦的始作俑者呢?還是說,她最終還是失敗了,斑馬們終於還是研發出了自己的超聚魔法呢?我想,無論真相是哪一種,都不是什麼好玩的事。
還有,他們分手的原因,居然是因為他在床上喊了其他雌駒的名字?這也……太蠢了吧。誰會在意幾百年前他和誰發生過關係,又有誰在意在世界末日的時候他是否還愛著她呢?遙想當年我在99號的時候,不用掰指頭都能說出二十隻和我玩過的雌駒的名字。隻要你下了班,所有小馬對你們在一起都沒有意見,那麼何樂而不為呢?誠然,雌駒們之間的關係會發展得尤其密切——然而要是你們對彼此的取向已經影響到了你在避難廄的職責時,那你要付的代價可就大了——不過我還真想不出來哪隻雌駒會專門對另外一隻雌駒宣誓主權的。我能想到的最接近的,應該也就是監管者和P-21了吧。他們的這種關係……可謂傷風敗俗。自私的婆娘……
但話又說回來,金血可不是背著小蝶和其他小馬鬼混那麼簡單他居然在和小蝶行房時叫出了其他雌駒的名字。無論他怎麼解釋,他那個時候肯定滿腦子都是那個她。當然了,如果晨輝對我做了這種事,我可能會笑笑就過了。但如果角色互換一下,我可能需要拚命解釋加道歉好一陣子了,但也不至於達到世界末日那種級別。但是小蝶看上去就是那種過度敏感的類型。要讓她和某隻小馬培養起這種親密的關係,那麼需要對她灌注的關愛照顧想必是不可估量的。而且,我想任何來自他的背叛,或是傷害,都會將她徹底壓垮。再者說那時的她已經懷有身孕了……
我伸手向下摸去,用我的機械指頭在我小腹的皮毛上來回撫摸著。要是我懷上了自己的小雌駒或者小雄駒,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在99號時,我們從來都知道,我們早晚都會懷上一個的。少數的幸運兒則會在她誕下千金,或是患上生殖係統疾病之前趕上另一隻雌駒逝世,這樣她便有了生二胎的權利。我經常開玩笑說,若是我要生小孩,那簡直是反馬國的重罪。
此時此刻,我躺在床上哈哈大笑起來。我在想,我是否確實想要一個孩子呢?生在這片廢土上?生在喙城?生在現在?好吧,在當下的時期與環境中生兒育女就不列入考量了。要是我在撿垃圾時努努力,一口氣撿它幾千個瓶蓋,去十馬塔搞套房,那個時候我便有了更好更安全,醫療條件更好的環境來生兒育女了。就讓他們在這個環境中長個幾年,我教教他們怎麼開槍,怎麼照顧自己,一切就都妥了。
擁有一個家庭。我確實想要擁有一個真正的家庭,而不是在99號過的那種日子。盡管在我身上發生過很多事,但我還是想要一個孩子。或者說複數,孩子們。等我把EC-1101這一檔子事搞定,我就能去找斯派克,想盡辦法讓小馬國花園運作起來。待到馬國上的汙穢被蕩滌一空後,我就要個孩子。或者兩個。三個也不算多。嘿嘿,想想都爽……
當然了,這些隻不過是我的白日夢罷了。我可不會直接跑去找傷驗醫生,把我的義體全都拆了。除此之外,我在擇偶的時候也得多加留意。到時候跟晨輝談談。或許可以讓她也找一個雄駒幫她生孩子。我是說,盡管她可能對雄駒沒有興趣,但是僅僅是和一隻優秀的雄駒做一次也不會讓她瞬間暴斃。在99號的時候這可是家常便飯。哦,我的話還是想見一麵的……好吧,傷驗醫生曾經說過,我的生殖係統各部分都還功能完好,但在經過了皇家塞拉斯蒂亞號事件和義體植入後我就不那麼確定了。盡管教授沒有提到關於這些事可能造成的影響,但她還有很多事沒有提到呢。我猜想,就算我身體出了什麼問題,至少晨輝還能生孩子,或許我們也能領養一個……盡管這個想法給我的感覺並不如它在我腦海中浮現時那般美好,但這個想法的出現還是起了一些作用的。它讓我想要思考一些東西……想要探討一些東西……盡管我可能不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小馬,但是思考這件事還是我想要悠然地花點時間去做的。若是我連思考某些東西都做不到,那可就不僅僅是我智商的問題了。
我緊靠著冥影側身躺過身來。他的身體是如此溫暖,如此堅實,同時也並不介意與我的金屬腿腳接觸。盡管我深知我早晚會為了我當下心中的感覺懊悔不已,但此時此刻,當我用嘴蹭著他的脖頸時,我還是不禁微笑了起來。晨輝會喜歡他的。當然了,我說的並不是男女情愛的那種喜歡。然而我敢打賭,就他那種見了雌駒就殷勤盡顯的傻乎乎的性格肯定會討得她的歡心的。我順著他的臉頰和下巴不停地吻著。幾秒鍾後,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兩頰如火燒一般通紅。我輕輕地舔了舔他的鼻尖,而他則發出了順從的啁啾聲。
第四輪要來了……
* * *
好了。好了。我真的做不動了。一開始我和他做的初衷是想擺脫被強暴的陰影,接著隻是為了和他盡興地玩樂一番,最後卻陷入了糜爛的泥潭。我始終無法擺脫海馬號上的痛苦經曆,而冥影幫我克服了這段回憶。我終於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些事情,終於可以和雄駒們正常相處,不用擔心我的意識在我腦中尖叫著警告我他們會強暴我。等我再次見到晨輝的時候,我很確定我會讓她丟到連蹄子都蜷起來!當我終於從床上下來時,我全身都酸痛不已。冥影……他可能需要些時間來恢複體力,但從他臉上的笑容來說,我很確定他並無大礙。
雄駒……簡直……棒極了!
當然了,當下我們都需要洗個澡。我臉上泛著微笑走到了浴室。或許當下的我對於發生在我身上的慘劇依舊無法釋懷,而我的意識深處依舊有些應激的潛意識本能在喃喃低語著,但我如今已經不會因為某隻雄駒說錯話,或者騷了騷我的尾巴根就將他置於死地。而且……我還在陽台走廊上邁起了輕輕的舞步。因為這一次的我不僅沒有對他痛下殺手,而且還收獲了一段美妙的時光!
今天的這段經曆絕對能排上我在廢土上最完美時光排行榜的前五,僅次於在電光工業大戰後發現晨輝還活著。當然了,我也深知總有一天我可能會遇上某些爛事,將這些美好的回憶從我腦中滌蕩一空。畢竟我的人生與這種規律已經緊緊結合在一起了。然而,但凡我還能有幸享受這些美好回憶帶來的的幸福感,我便會全心投入地享受它們。
洗了個痛快澡——嘿!這裏居然有超讚的熱水!隻要有熱水澡洗,對我來說就是完美的一天!——我走出浴室,將我的裝甲和鞍包重新背到身上,接著將那些散落一地的礦石收藏中的魔法礦石撿了個幹淨,最後走下了樓。好吧……是時候考慮考慮我們該怎麼從這裏出去了。我坐在圖書室的書桌上一邊咀嚼著午餐肉,視線一邊在工坊的寶石碎塊與金屬塊之間來回遊移,時不時向外看看那些在外麵來飛舞的機械精靈。我們或許能從它們的圍攻中衝出重圍跑到護盾外麵,但這個計劃到底不是很穩妥。我甚至能夠預見我們中的一個在衝鋒中被激光化為粉齏的場麵。
我試著向外瞥了瞥外麵那隻發號施令的萍琪小醜盒,但想要從圖書室的窗戶看到它還是有些勉強了。我需要再站高一些。幸運的是,我那對可以像斑馬一樣穩穩站立起來的怪異後腿讓我能夠站在書桌上向外看去。啊,看見它了。而且它的眼睛依舊是血紅色的。唔……臉上的表情也不是很開心——等等。那是個什麼玩意兒?
在圖書室的天花板一隅還有一隻微小的黑色攝像傳感器。金血要那麼多攝像頭做什麼呢?我在攝像頭和書桌之間來回看著,心裏想著,若是我能足夠接近攝像頭的視野,我是否能看到某些東西呢……好吧,看樣子我除了斑馬般的雙蹄站立怪力,還同樣擁有機械手指的抓握怪力。我借助強大的抓握力小心翼翼地爬到了書架頂部,很快,我聽見了一陣細微的哢哢聲,心中深知我絕對發現了什麼。好耶!又發現了一段錄像。我將腦袋抬到了與攝像頭齊平的高度,接著轉頭俯瞰向整個圖書室。
我眼中的圖書館發生了令人訝異的變化,從嶄新的整潔模樣變作一片狼藉。書桌周圍放滿了堆積成堆的書籍,這些書甚至比擺放在紅木書櫃上的還要多。牆上貼滿了紙,被揉作一團的羊皮紙已經溢出了廢紙簍。在這一片狼藉中,隻有一條狹窄的小道從門口延伸到房間內部,小道勉強隻能容許一隻小馬通行。金血坐在書桌前,啞著嗓子自言自語著什麼,每說三四個詞就要艱難地深吸一口氣。“本馬在此正告……馬國公民至高指示組織的相關成員與各部門的幕僚成員,判決應始終在皇室的監督下進行,法官的任命,監督與罷免也應由皇室執行。所有部門皆可保留對自身內部專行的合法行為準則的最終解釋權,但任何部門提出的需強製履行的判決都將被上訴至馬國公民最高法院——”
房間中突然被一陣金色的光芒所充斥,我被嚇了一跳的同時,金血卻依舊在冷靜地審校著他的文案。光芒消散而去,我心中覺得最沒可能出現在這裏的小馬出現了。那光芒四射的皇冠,還有那輕柔舞動的四色鬃毛我是絕對不會認錯的。出現的小馬正是塞拉斯蒂亞公主。我隻在閃回的記憶中見過她兩次,其中一次讓我憂愁不已,另一次則讓我滿心感激。如今我親眼見到了這位馬國前任君主的另一麵:憤怒。
“金血主任,”她的語氣十分嚴厲,那是我闖了彌天大禍的時候老媽才會對我用的口氣。她看了看堆積如山的書籍與稿紙,隻見她的獨角閃了一下。就在一瞬間,那些書便飛回了書架上,而那些稿紙,包括他正在寫的那張,全被壘成了一摞落到了房間另一頭的一隻更小的書桌上。“我想和你認真地聊聊。”
“區區一間辦公室我還是有的,塞拉斯蒂亞公主。”他用細若遊絲般的沙啞嗓音回答道。隻見他危坐在座椅的邊緣,身體向公主前傾著,雙蹄合在一起,眼睛則越過蹄尖細細端詳著她。“實在不必勞您大駕親臨寒舍,還委身屈尊為我打掃這片井井有條的狼藉。”接著他緊閉起了雙眼,喉嚨中發出了粘稠低沉的咳嗽聲。盡管公主臉上寫滿了憤懣,但一瞬間的關切神情還是出賣了她的想法,然而緊接著她還是繼續將臉板了起來。
“然而看上去,我隻有麵對麵見到你才有可能和你說上話。與你會麵的艱難程度實在可謂人盡皆知。看樣子就算是你的親隨,想見到你也得用這一招。”她嚴肅地說道。“今日我本應與暮光閃閃會麵的,但我卻被告知她正忙於處理部門事務無法脫身,我的震驚可想而知。經過我四方打探後,我終於得知,我在暮光今日的日程安排中甚至都沒有排上號,而個中緣由就是你。”
“這其中有什麼您難以理解的部分嗎,塞拉斯蒂亞?”金血用微弱的沙啞嗓音說道。我真想知道他藏在蹄子後麵的臉上現在是否泛起了微笑。
“暮光閃閃是我最得意的門生,也是我最親密的摯友,而就是因為你,她連我想要同她會麵都無從得知。你無權在我們無間的師友情誼與親密的私交關係中擅自作梗。”公主眯起眼睛反駁道。若是他們正盯著我進行這場交鋒,我恐怕早就尿了一褲子了。但隻見金血向後轉過頭去,神情中有一絲蔑視正呼之欲出。
“啊,恐怕我得說,這就是你的謬誤所在。”他不動聲色地回答道,他黏糊糊的沙啞嗓音慢慢變得尖銳起來。“暮光閃閃早就不是您的門生了,塞拉斯蒂亞。她如今是露娜麾下的部長。她正在為了贏得這場戰爭勤懇地工作著。她的時間可謂千金難買,而為了讓她珍貴的時間被使用地更加高效,我也可謂是嘔心瀝血,煞費苦心。”
“暮光閃閃可不是你的麾下附從,主任!”塞拉斯蒂亞反駁道。金血並沒有回答,而話音剛落,她的眼中反而閃過了一絲懷疑。而他眼中的神色依舊如金石一般堅定。
“若是您對我為國盡忠的方式有所質疑的話,和你的妹妹去說吧。我相信她會很願意花些時間和你促膝長談的,塞拉斯蒂亞。”我突然意識到他不再稱呼她為“公主”了。隻見他一邊看著那遝稿紙,一邊用念力翻動著它們,接著止住動作,從其中抽出了一張。“我很確定,當露娜公主得知了您對鑽石犬聚居地易址問題的關注後,想必她會……”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了那張稿紙上。“……欣喜若狂的。”
“那些都是有智慧,會思考,會喜怒哀樂的生物。他們或許不是和我們一樣的小馬,但隻是因為我們需要他們的土地就擅自征用,這件事從骨子裏就是錯誤的。”她徑直躍上了他的書桌,接著又坐下身怒視著他,但這對於身為天角獸的她碩大的體型並沒有起到半點掩飾作用啊!
然而,他並沒有畏縮後退,也沒有移開視線,隻聽他用粘稠的嘶嘶聲開口道。“真有趣。我記得,十一年前,當你下令占領碎蹄嶺東南方的煤礦場時,你也聲稱這個措施是‘國家危難關頭最直接,最迫切的需要的’,曆史真是驚人的相似。這項舉措直接導致了斑馬軍大舉入侵黎明灣。接著就是我軍攻打桑給馬爾海峽。再接著……嗬……細節方麵,我想你比我知道得更清楚。然而,當暮光下了和你當年完全相同的命令,要我們占領輝煌穀時,她的決策卻成了大錯特錯。”他將那張稿紙丟到了書桌上。
“這件事在十二年前是大錯特錯,到了現在也不會變成正確的,”塞拉斯蒂亞駁斥道,臉上寫滿了痛苦。“別讓暮光犯下我當年犯下的錯誤。拜托你……讓我和她聊聊吧。”
金血皺著眉,再次舉起了那張稿紙。“我恐怕得說,這是不可能的,塞拉斯蒂亞。暮光需要那裏的寶石,洞穴和安保來測試危險的法術和護符。你應該也還記得,在神秘科學部測試焚化咒時,差點把他們馬哈頓的分部大樓給炸了,更別說我們近兩年挖出來的斑馬間諜和斑馬支持者給我們帶來的威脅……”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我很抱歉,塞拉斯蒂亞。但就像我說的……暮光的時間是無價的。她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做你的得意門生了。”
“金血,你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這麼做。我退位,不是為了讓我的妹妹和愛徒任意作惡的!”塞拉斯蒂亞甩了甩鬃毛辯駁道。
“嗬,這話聽來倒是有意思。我印象中你就是為了讓她們作惡才退位的。”他眯起了眼睛。我從未見過哪隻小馬敢這樣怒視塞拉斯蒂亞公主。我對於這種事簡直想都不敢想。“恕我直言,塞拉斯蒂亞,你的確退位了。但你的退位並沒有帶來和平。你並沒有促成停戰。你甚至都沒有體麵地提出投降。你……就這麼……退位了。而且因為你的退位,你將整場你親手發動的戰爭的爛攤子,完全丟給了露娜公主。”
“你以為我不明白這一點嗎?你以為在幼角嶺的慘案發生後,我還能安心地治理這個國家嗎?”塞拉斯蒂亞質問道,她的雙眸仿佛兩顆驕陽一般散發著灼烈的火光。“你又如何明白,當我目睹了那些斑馬們在我妹妹的學院中所施的暴行後,我的心裏到底是什麼滋味?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你說得對,這一切就是你的錯。”金血用低沉,令人窒息的語氣說道。“你本可以讓那些貴族閉嘴的。你本可以讓海馬能源公司不要走極端。讓他們取消能源供給配額。全力化解與斑馬國之間的的對立。然而,你卻選擇了發動戰爭。就是你,塞拉斯蒂亞。”
“我肩負著維護整個馬國福祉的艱巨任務與責任!”她不服氣地說道。
“現在,你肩上已經沒有這些重任了。”金血淡淡地說道。“你本該給露娜公主哪怕最少一年的時間來熟悉交接到她手中的政權。若是能給她五年時間那便再好不過了。而且你在退位之前還應該試著與斑馬們進行和平協商。哪怕這意味著斑馬國將會對我國進行製裁……我們也會舉全國之力共渡難關。但是你並沒有這麼做。你退了位,將這一堆爛攤子壓到了你妹妹肩上。現在你卻又看不慣她為了打贏這場戰爭所做的事?還有她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所做的事?以及她為了按自己的想法治理馬國所做的事?真是苛刻啊你。”他將合起來的雙蹄放到了麵前的書桌上。“露娜公主所做的事都是不得不做的事。暮光閃閃也在為了輔佐她做著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哪怕她們所做的事都是惡貫滿盈的事?”塞拉斯蒂亞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我就算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親耳聽見一位公主用這種語氣說話!“我必須得做些什麼!要讓她們不再重蹈我的覆轍,肯定有什麼是我能做到的!”
“露娜對你能做的事並不感興趣,塞拉斯蒂亞。暮光閃閃也是。在這個新近成立的政府內閣中已經沒有你的位置了。我能向你保證這一點。”從塞拉斯蒂亞震驚的表情來看,我估計從來也沒有哪隻小馬敢這樣跟她說過話吧。現在的這一切對她來說無異於是當頭棒喝。
“我隻是想幫幫我的妹妹和我的學生,”她喃喃道。“求你了!”
他歎了口氣,闔上了雙眼。“我很抱歉,塞拉斯蒂亞,但這也是露娜公主的指示。她對於維護自己的統治,自己的國土,自己的勝利懷著不可撼動的決心。而我也有決心陪她走到我親眼看到她收獲這一切的那天。”他再次將那張紙飄了起來。“不過……我倒是可以看看我能在這些事情上做些什麼……呃……他們是叫鑽石犬對吧?我能以私人名義,不留痕跡地把這件事搞定。隻不過麻煩你別再試圖聯係暮光了。我覺得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著用時間咒創造一個一天有三十二個小時的世界,這樣她就能解決更多工作事務了。”
“沒錯。聽上去是她會幹的事。”塞拉斯蒂亞喃喃道。
金血對她同情地笑了笑。“拜托了,塞拉斯蒂亞。我知道你很關注她們的所作所為,但這一切已經不是你所能掌控的了。”他止住了話頭,一段時間內他的雙眼似乎在打量著麵前這位高貴的白色天角獸。“如果我想到了什麼需要你幫忙的事,我會通知你的。”
“哦,那就實在勞您費心。我很確定我能找些其它的事來打發時間。”塞拉斯蒂亞衝他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去。接著她停住腳步,轉頭看向了他。“金血,你還記得十二年前,你告訴我別去攻擊斑馬國的那個時候嗎?”
“仿佛是昨天才發生的事一樣。”他回答道。
“現在,我對你當時心裏的感受已經能感同身受了。我覺得我現在就和當年的你一樣,心中感慨良多。再會,金血。”塞拉斯蒂亞一邊說著,一邊莊重地頷首作禮。他也站起身,衝她深深鞠了一躬。但當她隨著一陣金色的閃光消失後,他臉上並沒有露出微笑,或是嗤笑。隻見他重新走回到他的書桌前,從一隻抽屜中拿出了一個黃銅瓶子,舉起瓶子喝了一口後,他用雙蹄將自己的臉蒙了起來。
我就這樣看著坐在原地的他。接著他用低沉得我都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喃喃自語起來。然而,他口中的話語,卻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了。“該死……別逼我殺了你,塞拉斯蒂亞。”
幾秒鍾後,他站起身走出了房間。我依舊撐在原地,直到我視野中的影像閃了閃,接著又開始循環播放起剛剛的內容。接著,我的耳中出現了一陣啁啾聲此時我的一隻腳踩了個空,接著我整隻馬從書架上滑了下來,我的機械屁股結結實實地摔到了地上。“嗷!”我大聲哼哼了起來,心有餘悸地揉了揉我的後臀,接著抬頭便見到了同樣洗好了澡,穿戴好了盔甲的冥影。
“你還好嗎?”他在小板上寫道。接著他指了指我,眼神渙散地盯著盯著前方。
“沒錯。我還好。隻是……好痛……”我哼哼著站起了身,接著使勁地甩了甩頭,試著梳理一下我剛剛看到的內容。刺殺塞拉斯蒂亞?真有小馬能這麼做嗎?我是說,斑馬們確實這麼做過,但這也讓他們開足了戰爭機器的馬力才得以實現,而且那時就算是他們真的策劃了刺殺行動,也同時設計了整個末日計劃留作後手。金血或許是一個狡猾的雜碎,但他也不可能成功刺殺大公主啊!
他的確不可能,對吧?
圖書室裏這個攝像頭的發現激起了我尋找其它攝像頭的熱情,我們花了接近一個小時把整個房子翻了個底朝天。結果我們發現在每個房間內都至少安著一個攝像頭,而冥影也很善解人意,每一次都拚命撲扇著翅膀將我帶到能看見其它錄像的高度。但它們中沒有一個情勢有我在圖書室看的錄像那麼嚴峻。想加害於塞拉斯蒂亞公主……這簡直……他怎麼能——世上哪有小馬能——有這種想法?
事實上,餘下的大部分錄像盡管沒有圖書館的錄像那麼扣人心弦,但也實在有些古怪,多數還很無聊。它們中很多都是沒有聲音的,其中,廚房裏的錄像內容是小蝶在給一隻王八蛋性子的白兔做飯。還有一個內容是大為光火的小璐衝進了房內,衝著金血無聲地喊叫著什麼。我不知道他對她到底說了什麼,但當他衝她說完了話後,她臉上帶著驚恐的神情逃也似的離開了小屋。
這些錄像中的一些是有聲音的,但看上去並沒有那麼重要。客房中的錄像內容是金血在給自己的月岩樣品收藏上蠟,他對麵坐著一對相貌極度相近的獨角獸和天馬,他們極其相似的長相顯示出他們可能有親緣關係。錄像中,他們開著玩笑說金血為了一塊石頭濫用自己的職權。金血聽後笑了起來,回答道,“區區石頭而已。”,接著錄像在他交代他們照顧好萍琪派的時候戛然而止了。其後的另一個錄像內容是金血在對豪斯抱怨核心塔設計得也太醜了。那隻黃色的小馬則笑著跟他解釋功用優先於美感之類的理念。
然而,在嬰兒房中,我發現了一個我做夢也想不到的錄像。內容是金血癱倒在空蕩蕩的搖籃旁,仿佛從未哭過又再無明日可哭一般地嚎啕大哭著。他一邊哽咽抽泣著,一邊閉著雙眼緊咬著牙關,口中仿佛被酷刑折磨般地發出著嘶嘶聲。
“您在這兒啊,”一隻陌生的雄駒恭謹地說道。那是一隻戴著夾鼻眼鏡的藍色獨角獸。他的鬃毛是高貴的銀白色,在他的後臀上,是一個我曾經在課本插圖中見過的原子模型圖案。“已經過了三天了。”
金血背過身,回頭用充滿血絲的雙眼看著他。“我難道沒有為我殞命的女兒悲傷片刻的權利嗎,駝丁海默?”他嘶嘶地說道。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藍色獨角獸回答道。“雖然四葉草是個嘴上不牢靠的小馬。不過別擔心,他已經不可能到處亂講了。和平部進行了總動員,為了保護小蝶所有人都在圍著她轉。她想與你共進晚餐。隻不過,去了別跟她吵架。”他看著金血重新將額頭靠在了搖籃上。“有時候,我真覺得你這樣沉溺在你的這些秘密計劃中是想在慢性自殺。”
他又發出了一陣駭人的嗚咽聲。一開始我以為他又要繼續哭嚎下去了,但緊接著他唰地轉過了臉,讓我看到了他臉上那病態的笑容。他狂笑著,淚水依舊不停地順著他的臉頰汩汩流下。駝丁海默震驚地睜大了雙眼,此時那隻渾身傷疤的雄駒啞著嗓子開了口。“事情就這麼簡單。一切都是我的錯……”
“什麼?”
“我和小蝶上了床,”他一邊說著一邊坐下身,雙眼依舊在凝視著那隻空蕩蕩的搖籃。“當我們沉浸在魚水交歡的愛欲中時……我……叫出了另一隻雌駒的名字。”
隻見那隻藍色的獨角獸一邊皺起眉看著他,一邊厭惡地抿起了嘴唇,接著終於還是失望地歎了口氣。“金血,你不是吧?”
“我知道。我知道!”他匆匆地嘶嘶說道。“我已經把我幹的這件蠢事反反複複分析了不止一遍!但我依舊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叫出那個名字。然而我始終還是叫了,而且……而且是在最不該叫那個名字的時候。她可不是一般的敏感……她已經背負了很多麻煩事……很多焦慮……很多壓力……若是這些一齊積壓在她身上,對於她來說真的難以承受。她離開了……六個小時後,我接到了那通電話……”他開始笑了起來,但三聲大笑過後,他口中傳出的便隻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了。“電話裏說,小蝶部長向小蝶醫療中心報告自己流產了……”說罷,他便將臉埋進了搖籃中。“這一次,我不僅僅失去了自己深愛的雌駒,駝丁海默。我還用區區一個名字將我的親生女兒扼殺在了繈褓中!”
駝丁海默在他身後駐立了許久,接著終於走到金血身邊,蹩腳地拍了拍他的肩頭。“你看哈……你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若是你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你也不會這麼做了。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世事難料啊。”在他說話的同時,金血依舊在慟哭著。“但你也知道外麵在發生著什麼。我們都在苦撐著。上個月光是喙城就遭受了十二次襲擊,若是露娜公主因為這個改變了主意,將我們的研究搬去馬哈頓,那我們接下來的研究就會平添許多束縛了。我們需要你,金血。無論是像之前一樣走到台前率領我們,還是走出家門繼續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自己關在這兒坐在原地。”
這些話語終於讓這隻滿身傷疤的雄駒振作了起來。“你說得對……”他啞著嗓子說道,他的聲音仿佛是垂死時彌留的喘息。“我有需要遵守的諾言……而它們中到底容不下一位妻子……或是一個孩子。”他再次閉上了雙眼。“告訴各部門負責人明天過來開會。我們需要擴大我們計劃的規模。我們要在適當的時候,用適當的方法,主動出擊,以求將這場衝突徹底化解。”他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搖籃的護欄上。“這……這肯定能起到一些作用的。不過現在……請再給我一個晚上來悼念柔言吧。”
看到此處,我已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金血不僅因為自己的錯誤失去了小蝶,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那個天殺的血色,居然從來沒有告訴他們她還活著!若是他們知道她還活著,事情的發展是否會走上另一條路呢?或許之後的所有事情都會變得大不一樣也說不定呢?
該死。我真不想為某隻想要刺殺塞拉斯蒂亞公主的小馬心懷惋惜。
我努力想要揮去我腦海中這副模樣的金血,於是我示意冥影我們可以落地了。這隻蝙蝠小馬當了我那麼久的馬形電梯已經筋疲力盡了,連降落時都有些穩不住自己,片刻之後才喘過氣來。我快步從嬰兒室下到了客廳中。而他也跟著我下了樓,身後拖著耷拉下來的雙翅。我坐在沙發上揉著自己的臉頰。當我第一次意識到這是金血的小屋時……好吧……我確實沒有想到能在這裏發現一隻裝滿了纏著我到這兒來的各種戰前謎團的金色水晶球,但我確實預感到我會在這兒發現某些東西。
我發現了金血作為普通小馬的一麵。
他曾是一個老師。一個愛人。甚至一度是一個父親。我並不想在我腦中對他產生這樣的印象。我想要純粹地恨他,想要將他視作一個想要刺殺塞拉斯蒂亞的惡魔。我不想將他也看作一個受害者。一個會搞砸事情的小馬……這樣的他太過正常了。我說不清什麼樣的他才更讓我懼怕是極端精明狡詐,手下還指揮著一個秘密部門的他,還是除此之外……有時也會犯錯的他。
此時我的餘光捕捉到了某些東西在移動,我的意識才被從我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越過冥影的肩頭,透過一扇落地窗,穿過屋外繁茂的草地和來回飛舞的機械精靈,我看到了某些不屬於這裏的東西:那是一隻穿著鐵騎衛裝甲的小馬。她就站在魔法護盾中間,護盾發光的表麵沿著她的身體變了形。那些成群的機械精靈向她發射的紅色激光打在她的裝甲上仿佛是在給她撓癢癢。緊接著,第二隻鐵騎衛走進了護盾,然後是第三隻。第四隻。我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接著第五隻也走了進來。他的身側加裝了兩挺碩大的屠龍炮。當他從其他鐵騎衛之中走向隊前時,其他鐵騎衛紛紛轉身為他讓開了路,這時我注意到他們裝甲的後臀上畫著綠色的黑塔圖案。
當你見過他們裝備的這些長槍巨炮之後,你將對它們終生難忘。
那正是鋼雨。
蹄注:達到10級。
獲得的新技能:黑寡婦:對異性敵人+10%傷害,並與特定角色產生新的對話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