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邵沉吟片刻,接著說道:“好了,知道了就是了,那些上一代的複雜關係以後慢慢再說,現在就說你吧,為什麼你出師前不能學其他功夫?你當你是什麼?打個比方,如果說我是一柄已經完全鑄鍛並且已經開了鋒的寶刀,那麼你還是一塊剛剛在石頭堆中揀出來的準備入爐提煉的礦石!”
“現在要做的就是把你作最基本的處理,就是提純!先要把礦石提煉成最純淨的鐵,以後再加入其他材料進行鍛煉,這才是鑄兵的最正確的方法,如果不經過提純就加入其他材料,那麼那些材料隻會成為妨礙鐵質成材的雜質!”
“不論這些材料是什麼天材地寶,結果都是一樣,會讓這塊礦石成為廢鐵的!你不想成為廢鐵的話,就一定要完全按照我安排的步驟去練功,所以我不會讓你在出師前去學別的東西!至於你以前在無名那裏學的東西,我會在提純的過程中將它們都去除的,反正你都隻是學了一些虛浮的招式,要忘記的話是很容易的。”
許邵一次過說了這麼多東西,倒隻是讓小許曄馬上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很複雜,實在太複雜了!不就是問了幾個問題,扯到煉鐵鑄刀上去幹嘛?不過虧得他記性不錯,慢慢想了一大陣,總算是有點明白了,敢情是因為鑄兵師的職業習慣,所以說問題都會和煉鐵扯上關係,不過小許曄倒是有點不服氣:“二哥,你說要我忘了幫主教的拳法,這怎麼可能啊?我記性那麼好,又下過苦功,怎麼可能很容易就忘得了的?”
看著小許曄不相信的眼神,許邵隻一臉的自信:“嗬嗬~~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今晚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起就要開始練功,要很早起床呢。”
當晚,小許曄美美地睡了一覺,而且作了一個很誇張的夢,那就是自己學成了武藝,憑著一柄刀建功立業,光宗耀祖,這個夢,小許曄記得很清楚,而且永遠都會記得,因為,這是他此生中最後一個夢。
天尚未亮,小許曄便被許邵從被窩裏麵踢了出來,勉強睜著朦朧的雙眼,簡單地洗了一把臉,被許邵來到院子中,急問道:“二哥,這麼早就要我起床呀?幹嘛?”
許邵輕打一個響指,便把小許曄震得一個激靈完全清醒了:“要開始練功了!以後每天都要這個時候起床練功,你最好把皮繃緊了,今天算好了,我會先讓你做些輕鬆的基本功練習適應一下,明天可就沒這麼舒服了,來,跟著我的樣子先站個樁!”
小許曄連忙也學著許邵的樣子,雙腿輕合,雙臂前伸地往下蹲了下去。
許邵看小許曄擺好了架式,便開始一點點地糾正動作:“你蹲那麼低幹嘛?又不是上茅坑,上點,再上點,就這樣!腳趾使勁抓地,身體不要向前傾,腰給我挺起來,什麼不行?你胯鬆了,當然不行,把胯合緊了提起來,這不就行了嗎?含胸!拔頂!把下巴往裏收!肩要放鬆,放鬆!手臂低一點沒關係,肩一定得放鬆!嗯,這個差不多了~~前臂別垂下去!要伸平了,兩個拳頭別捏太緊,虛握,虛握就行了,對,腕子朝裏,嗯,行了,就按這個姿勢站好別動。”
如是者,小許曄站了一陣,便開始感覺到雙腿雙臂開始酸軟,便問道:“二哥,可以了嗎?”
“什麼?才多少時間?是腿酸還是臂酸?難怪無名說你學了後麵忘了前麵,學了幾下招式就不練基本功,花架子!給我撐住!我不叫行就不能動,撐得住得撐,撐不住也得撐!”一旦開始了正式的修煉道法,許邵為了要讓小許曄成材,這時可就不當他是自己堂弟了,嚴厲得讓小許曄不敢放鬆,但是腿臂就是酸軟,那有什麼辦法?咬緊牙關硬撐吧!
又撐了一陣,腿倒是還行,可雙臂實在是酸得不行,可又不敢放下來,想無可想,那肩膀自然而然地就要繃起來,可剛使上一點勁,許邵便發現了:“肩膀放鬆!繃起來更堅持不了多久,放鬆了才好!現在是酸,撐過了就好!”
果不其然,招著許邵說的,雖然雙臂還是酸,可到底還能撐得住,但情況並沒有好轉,因為腿已經快崩塌了,自己真能撐到堂兄叫‘行’嗎?幸好這時,許邵的提示又來了:“腿又不行了?你把精神從肩膀那挪開!集中到胯那,剛才胯有點鬆了,所以腿就更酸了,好,就這樣,再堅持一下!”
如是者,小許曄的注意力不斷地從肩膀和胯之間移來移去,好不容易才撐住了,不過也已經是累得汗流浹背,喉幹舌燥,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怎麼也想不到,隻站了這麼一會兒樁,就可以把自己累成這付德性,可比平時練上一個時辰的拳還要累。
小許曄卻不知道,他平時練拳都是花拳繡腿,氣力沒有用上多少,而且全身上下活動的部位是輪換的,當然不怎麼累,可這時許邵教的站樁可是最正宗的‘功夫’,別看不用動,可全身的肌肉是幾乎都同時進入了最大出力狀態,哪能不累?
如果說小許曄剛開始時還是有點不以為然,到腿臂開始酸軟時心裏麵還是有些胡思亂想,充滿了雜念的話,現在的他可就隻剩下一個念頭,或者說,全身隻剩下一個感覺了,那就是:酸!不但腿酸臂酸,而且腰也酸,背也酸,肩也酸,肚子也酸,胸口也酸,連脖子和下巴都酸了,但堂兄就是不叫‘行’,自己也不能放鬆呀,最古怪的是,明明全身都酸得不得了,可就是能堅持下來,這身體好像都不屬於自己了!
許邵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要知道,站樁要的就是這個時候,隻要撐過去了,功夫就出來了!但不是每一個人得到的益處都一樣的,這就要看站樁者的意誌能堅持到什麼程度,還有就是指導者是否能在最恰當的時間給予最正確的指導了。
“把嘴合上,上下牙齒不要碰到,舌尖輕輕頂住上齶,用鼻子呼吸,慢慢的,不要急,提起胯,不要鬆了,胸口不要動,用肚子來呼吸!慢慢的~~慢慢的,不要急,是了,口裏麵開始有涎汁了,不要吞,先留著,慢慢的,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對,快滿了?好,再滿些,滿到不能再滿了吧?好,把肚子裏的氣都呼出來,盡量呼,一直到不能再呼,好!就是現在,吞!吸氣,把氣和涎汁一起‘吞’下去!”
小許曄因為身體的極度疲累,連腦筋都已經有點模糊的時候,耳中傳來許邵的指點,自然而然地按照著堂兄的指點來動作,雖然全身上下都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但是這些指點也不需用上什麼氣力,卻也自能做到,當他把肚中所能呼出的氣全都呼出的時候,突然感到全身一緊,一種空蕩蕩的感覺遍布全身,隻一刹那,口中滿盈的溫暖涎汁和著鼻中吸進的氣直衝而下,本來隻能吸到上腹的氣,在這一次卻被那遍布全身的空虛感,還有那涎汁的暖意引領著直衝到下腹,暖意到達下腹的一個點後就停住了,而吸入的氣卻化成道道涼意,瞬間直衝向全身上下每一寸的地方,令酸軟感在一刹那消失了,而且全身的毛發似乎都直立了起來,毛孔也全都張開了,當真是舒暢無比的感覺,更奇怪的是,自己吸氣的時間已經比原來長了足足一倍,但胸膛卻沒有原來會出現的那種悶漲感覺。
正當小許曄沉浸於這種感覺中不能自拔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其實正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原本習武都有所謂的‘入門站樁站三年’的格言,這不但是指站樁功需要長時間的積累,更深層的意思其實是指若沒有一定程度的站樁功積累,是不能進入更高層次的修煉的,也就是小許曄現在正進行的步驟,這是因為這個步驟正是修煉內家真氣的法門,而如果沒有經過長期的站樁功積累,身體和精神的控製能力不達到一個必要的程度,即使對修煉的法門記得多麼清楚,也會無法抗拒這種舒暢的感覺而不能適度而止,讓外氣不斷充盈而不知宣泄,最終走火入魔,不死也成廢人。
從這一點來說,許邵的做法確實是亂來,而且是非常亂來,因為小許曄根本就完全沒有半點修煉內家真氣法門的概念,隻是完全地按照著許邵的指點來修煉。
不過,許邵倒是有考慮過的,正因為小許曄完全沒有修煉內家真氣的概念,反而最合乎修煉內家真氣‘無為而為’的要求,而且因為小許曄對自己的崇拜和信任,所以在修煉過程中都是豪不猶豫地完全按照自己的指點來進行著,可以說,整個過程都在許邵的掌握之中。
觀乎小許曄所吸入的外氣量,許邵知道時間已到,便又繼續指點道:“好,停止呼吸,先憋住氣,把所有氣盡量壓到下腹那一點點的暖意附近,然後~~一口把所有的氣都噴出去!”
小許曄照著許邵的指點把氣全都壓到下腹那一點點的暖意附近後,馬上就有一種腫脹難忍的感覺產生,正不知要如何宣泄,就聽見許邵要自己把氣噴出去,當下張大了嘴,一股幾乎肉眼可見的渾濁之氣便自喉嚨中衝將出來,直至離口尺許後才漸漸消散。
不過對於小許曄來說,這並不是什麼令他吃驚的事,因為在他體內的另外一件事才真正震撼著他的精神,下腹中那一點點的暖意,在自己把氣噴出的同時,猛地鑽過了胯下,然後在後背的脊梁化成一道熱流,直衝上頭頂,在這個過程中,那一點點的暖意漸漸越來越熱,在到達頭頂的時候,簡直讓他感覺那是一點火苗,不過因為這一點火苗非常小,所以雖然熱,但仍然是可以忍受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