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鄉韋氏?
葛瓊不禁回想,終究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也說不出所以然,他回話,“你與我情況不甚相同,不可同日而與。”
葛琳便覺無趣,轉了轉手裏玉管,笑,“我吹一曲,你聽聽。”
揚子江頭楊柳春,
楊花愁殺渡江人。
數聲風笛離亭晚,
君向瀟湘我向秦。
葛瓊低頭聆聽,思緒飄得甚遠。
驛亭宴別,酒酣情濃,席間吹奏起了淒清怨慕的笛曲。
這一年,他初次離京公幹,車馬到城外,是三叔送的別。
那年弱冠,已是秋收,望城草荒蕪,心內突生悲感離別之痛。
身後馬車行來,三叔便坐在車廂內,掀了車簾,他笑,“怎麼匆忙就出了門,將一疊書卷留在了我這?”
他下馬,雙手接過,他卻說,“晉地風霜,此去小別,還得勤懇公使,無功就不要回京了。”
他點頭,極慎重,“聽三叔的話。”
他搖頭,“出了門就得自己主張,弱冠經年,該有螳臂擋車之力了。”
掛了簾子,叫車夫吊轉車頭,他在簾子裏仍說,“若回京,亭上等你。”
車馬遠去,他心內深受感動,三叔向來如此,看似不經意小事一遭,但誠心來送他數裏之外,怎叫他心裏不有個踏實感。
馬夫讓他上馬,時辰已到,是時候上路了。
他握緊手裏書卷,這是三叔親筆所謄,不是他留下的閑書二本。
打開看,內裏竟夾雜銀票上十張,往後翻,全是如此,一本書價值千金。
當即忍不住,男兒眼色值萬金,他愣住,僵在秋風裏看著他的車馬遠馳,久久沒有回神。
思緒被拉到了這裏,葛琳一曲奏完。
葛瓊沉思,問,“為何奏折柳之曲,不是不合時宜麼?”
葛琳將玉管遞還與他,“隻是這曲頗有解悶之效,我奏著玩的。”
哪裏是,君向瀟湘我向秦,是情思有綿,盼著那人不要辜負他的一番心意才好。
這頭幼章哪裏會知道那些彎彎道道,她夜裏做夢,醒來忍不住小罵那日驚嚇她的登徒子,怎麼那樣的事就被她遇到了。
這裏有心思,糊塗過了兩日,心裏煩悶,慣喜歡在院子裏走動。
這日下了綿綿細雨,琯之幾個早停了書齋裏的課,老祖宗想著,也給剩下的姑娘們放了一日假,秋來淒涼,回去加件薄衫。
幼章打把紙傘,路上走去找琀之玩耍。
走到院子裏一麵小池,池裏枯荷早叫人拔盡,雨打水麵,滴滴脆聲,叫幼章舒心了不少。
她這裏走,疏影身後喊,“姑娘,你看,那池上怎麼還有戴蓑衣來釣竿的,這樣的天氣,好生新奇啊。”
就是想讓她家姑娘轉移轉移注意力,別整日眉不開,目不展的。
幼章看去,這漫天的雨意,水邊上真的坐了一人,全身蓑衣,蓑帽,獨一人端坐,身後紅牆綠瓦,好不暢快。
幼章看笑,“這是誰呀,怎樣這般有趣?”
疏影定眼看,看著看著,驚叫了起來,“哎呀,這不是三老爺嘛,是他,沒看錯。”
幼章便抬高紙傘,細細看了那人一眼,還真是三叔沒錯,頭前一頂抹額,裹在蓑帽裏,不是他是誰。
她提步過去,疏影攔不住,“姑娘,你不去琀之姑娘那處了?”
她回頭,搖紙傘,“待會再去。”
走到了那人身後,又不敢出聲驚擾,恐毀了這人一身悠閑氣度。
站了良久,身前人端坐,半天不動身形,忽的拋了拋竿,有魚上鉤,他卻抖了抖,放那紅魚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