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仗持續了三天三夜,但在第一天,其實便已經決定了勝負。

耶律璟率軍衝殺而出的時候,劉琛正在城牆上眺望敵情,隻見遠方旌旗招展,塵煙滾滾,驚天動地的戰鼓聲驟然響起,腳下的土地似乎也為之一振。

“陛下,北涼人殺過來了!”有人在他耳邊喊了一句。

劉琛冷下臉:“朕看到了!”

他拔出天子劍,向著北涼軍來的方向,眼中熊熊燃燒著戰意與殺意,放聲道:“眾將士聽令,隨我出城殺敵,殺盡北涼賊寇,護我陳國山河!朕,陳國天子劉琛,與爾等同生共死,絕不退縮!”

劉琛的話如同一簇火苗,落地的瞬間點燃了漫山遍野的火油,一場戰火席卷了原野,戰意衝霄而起,二十萬人齊聲呼喊:“驅逐韃虜,護我河山!”

北涼的兵馬呼嘯而來,兵器反射出烈日的光芒,轉眼便來到了城下兩裏之地,迫在眼前。

卻在這時變故突生,隻見北涼先鋒軍經過之地驟然崩裂下限,露出一道布滿獠牙的深深溝壑,無數北涼騎兵猝不及防,便墜入了深坑之中。坑裏插著數不清的利器倒刺,跌入其中的士兵和戰馬無一幸免,都被穿了通透,刹那間血肉將深坑填滿,成為了人間煉獄。

耶律璟瞳孔一縮,想要讓前方停下,但已然來不及,後麵的士兵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事,後方推擠著前方,撞在了一起,紛紛跌入深坑之中。近萬名騎兵戰馬葬身其中,成為了後來者的肉墊,無數的北涼騎兵踏著自己同胞的屍體跨過了那道長十丈的恐怖深溝。

耶律璟銀灰色的瞳孔泛出紅色的血絲,他死死盯著那道鴻溝,喃喃道:“這麼大的陷阱……”

沒等他說完話,便聽到居涼關外三個方向忽然響起了戰鼓聲,伴隨著雄渾有力的鼓聲,一根根燃燒著烈焰的巨木從高處滾落下來,速度越來越快,將無數的北涼士兵從馬上撞了下來,又碾壓過去,風助火勢,數不清的北涼軍陷入了火海之中,發出不絕於耳的慘叫聲。

與此同時,陳國士兵高舉戰旗,居高臨下衝殺出來。三麵列成三個方陣,一列列士兵手持弓弩,輪番上前放箭,訓練有素的配合將箭陣的威力發揮到了極致,那些踏著屍體越過鴻溝的北涼騎兵,驚魂未定便要麵對三個方向的箭陣,隻有一麵盾牌如何擋得住漫天箭雨,登時又有無數的士兵死於弓弩之下。

耶律璟與劉衍對戰多年,一眼便看出了這是劉衍訓練出來的箭陣,可是劉衍已經死了,是誰在帶兵?

北涼士兵一個照麵便遭受重創,士氣大減,這時居涼關城門大開,訓練有素戰意十足的陳國士兵衝了出來,耶律璟從瞭望鏡中看到,衝在前列的,竟然是陳國那個少年天子——劉琛!

耶律璟勾起一抹嗜殺的笑意:“是他,好,好極了!”

隻要擒住了陳國的皇帝,這場仗他們就贏定了!

這麼大的誘惑就在眼前,耶律璟當下不再猶疑,一夾馬腹,身下戰馬便如利箭一般,離弦而出。

天子禦駕親征,身先士卒,沒有什麼比這更能鼓舞士氣了。以逸待勞的陳國精兵麵對長途奔馳又中了陷阱的北涼士兵,以絕對的優勢占據了上風。

劉琛手握長劍殺紅了眼,不被龍袍束縛,他找到了當年的自己,縱橫沙場,殺盡敵寇,快意恩仇,保家衛國。

這才是男兒該有的樣子!

即便是對他心存怨恨的士兵,看到這樣的天子,也不禁備受鼓舞,心生敬意。

亂軍之中,一支利箭穿過人海,瞄準了劉琛射去,劉琛高度警覺,反手挑落了弓箭,抬眼看到了一雙注視著自己的鷹眼。

“耶律璟!”劉琛眯著眼看向對方,橫劍於胸前。

耶律璟聽不見劉琛說了什麼,卻能看到對方眼中和自己一樣燃燒的戰意和仇恨。

耶律璟放聲大笑,眼中凶光一閃,策馬向劉琛疾馳而去。

長劍與彎刀相碰,迸射出刺目的火花。

耶律璟盯著劉琛的眼睛,咧嘴笑道:“陳國天子的頭顱,今日我便笑納了!”

劉琛冷冷一笑:“北涼三十萬大軍,朕也笑納了!”

耶律璟武藝高強,劉琛同樣不弱,耶律璟沒見過這麼不惜命的皇帝,他招招幾乎是拚著兩敗俱傷的打法與他換傷,耶律璟是個瘋子,不是傻子,他惜命,一個惜命的,遇上一個不要命的,他便輸了。

耶律璟沒想到自己竟會落在下風,眼中閃過一絲焦灼的恨意,他突然想起劉琛是劉衍最喜歡的侄子,也是他親自教導多年的,他怎麼可能會是個簡單的人物,是他輕敵大意了。

耶律璟戰而不勝,便生了退意,卻在此時,北涼軍後方發出熊熊火光,比烈日還要耀眼,空氣的溫度驟然高了許多,濃煙被風吹了過來,北涼軍幾乎幾乎都愣了一瞬,隨後便爆發出哭喊聲。

耶律璟很快便反應過來了,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恨意——那是他們的後勤部隊被燒了!

這樣大的火光,那必然是全部燒毀了。

是誰在那裏?

耶律璟腦中亂哄哄的想不明白,他也無暇去想了,被斷了後路的耶律璟爆發出更加可怕的戰意與殺意,頓時將劉琛壓製住,彎刀劃過劉琛的右臂,留下了一道刻骨的傷。

劉琛險些握不住劍,湧出的熱血很快濕透了戰袍,他奮力撐著與耶律璟廝殺,英俊銳氣的臉龐因失血而蒼白,卻因為戰意而煥發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