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會和媽媽一樣,走出外婆家的門便再也沒有回來看她——那時候媽媽也承諾會回來,會回來帶她走的。可是沒有,再也沒有。
承諾這玩意總是這麼不可靠,她很小的時候就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
與其等待別人去履行諾言,不如主動出擊,自己去實踐他人的承諾——這也是她從小就學會的人生必修課。
交往兩年,她從未對崔無上說過我愛你。
她愛他嗎?
愛,很愛,出乎他意料地深愛著他。
早在高中時初見他那麵,她便愛上了這個男人,當時她甚至不知道還能不能和這個男人產生所謂的交集。
已經和他相愛了兩年,她還愛他嗎?
愛,很愛,愛到絕對不可以失去他。
所以十八歲那年她主動挑上了還是別人男朋友的崔無上,所以二十歲這年她把自己交給了已經屬於她的男人。
她實在是太了解他了,以他的性格和人品,即使是出於負責任的角度,也不會離開已和他牽扯不清的她。
愛與不愛,愛得有多深,這些問題都可以放到一邊。永遠不離開她,這才是函為非第一追求的。
望著展示櫃上方放置的那盒水晶國際象棋,她再一次盯上了那顆皇後。
崔無上說她就像是國際象棋裏的皇後;崔無上說國際象棋裏的皇後隻要不越子,它可以在棋盤裏任意縱橫妄為;崔無上說她就是他的皇後。
皇後是嗎?那她就如同這顆棋子一般任意橫行一生,隻要能讓他永遠守護在她的身邊。
她就是縱橫愛情棋盤裏的皇後。
函為非找到崔無上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她頗費了些周折,但是不要緊,重要的是結果她還是找到了他,在崔氏醫院的貴賓病房內。
她尋找他的這一夜,他一直守護在病床旁,病床上躺著的是昏迷不醒的鄴朝露——他的前任女朋友,還是青梅竹馬的那種。而她昏迷的原因更讓人震驚:墜摟。
“都是因為你移情別戀,朝露才會一直精神恍惚,結果搞成現在這副樣子。你要還算個男人,就要對朝露負責。”
當著她的麵,崔家媽媽提高嗓音吼出了這番話。
函為非沒做聲,心裏明白事件的重點在崔無上,而不在崔家媽媽嗓音的大小。她怔怔地望著床邊無比憔悴的男人,他還是她熟識的崔無上嗎?
留意到她的出現,崔無上拉過她的手腕把她帶到病房外頭。
“我要在這裏親眼看到朝露醒來,你先回去吧!隻要她一切安好,我很快就回去。”末了,他刻意丟下一句,“你——放心。”
他會說這兩個字,就代表他無法讓她放心,“如果她一直都不好呢?”函為非問得直接,毫不理會他的感受,她已經顧不了自己的情緒了。
崔無上不想在這個時刻討論這樣的話題,手心對著她,明顯推拒後來的談話,“總之你先回去,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去找你,好不好?”
“如果我說不好,你會讓我留下來嗎?”她退而求其次,既然他不能離開,那麼至少讓她留下來陪他。
隻是她的讓步在心如亂麻的崔無上看來依然是一場絕對的胡攪蠻纏,“函為非,就這一次,讓我安靜地處理完這次的事,好不……”
就在此時病房裏的護士衝出來喊崔無上——
“鄴小姐醒了。”
崔無上二話不說衝進病房,開始親自為鄴朝露做全麵檢查。他的眼裏心裏,他的全部世界再沒有函為非。
站在病房外,看著房裏忙碌的崔無上,看著滿含著微笑一口一聲“無上哥,我很好,你不要為我擔心”的鄴朝露,函為非赫然想起不知是誰說過的有關皇後的一些話——
女人就像是國際象棋裏的皇後,男人就是國王。
國王的存在是勝利的代表,而勝利的背後,功勞最大的皇後——最後往往會被犧牲。
國王總是希望有更多的小兵能夠達到對岸的底線,變成皇後,就如同男人總是需要很多的女人。
女人就是國際象棋裏的皇後,為了成就國王的輝煌,死亡是其唯一的結局。
她總是被犧牲的那一個,出生時如此,年少時如此,如今亦如此。
默默地離開病房,這一刻她隻想從所有人的視線裏消失,然後找個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像小時候一樣——一個人躲在陰暗的床底下,默默地,不讓任何人發現。
終於,她還是隻有一個人。
崔無上知道函為非不樂意他留在這裏陪伴鄴朝露,但出於他的責任心,他想看到朝露一切安好,這樣他才能安心。
好在,鄴朝露傷得不重。在做了徹底全麵的檢查後,崔無上和兩家的長輩一起送她回家,“估計再休養一兩個星期就能痊愈了,你乖乖躺在床上,哪裏都不要去了。等你好了,你想去哪裏,我全程陪同。”
“無上,你留下來。朝露這樣躺著肯定很悶,你陪她聊聊天,逗她高興高興也是好的。”
最疼鄴朝露的崔家媽媽發了話。在這當口上,崔無上知道自己沒理由拒絕,卻不料更大顆的炸彈在後麵等著他——
“朝露,聽你爸爸說你在大學的學業已經進入實習階段了,也就是上不上學都不重要嘍!你答應大媽媽好好休養,等你身體好些,就跟大媽媽一起籌備婚禮,好不好?”
“婚禮?”
崔無上跟鄴朝露同時張大了嘴巴,還是沒受傷的這個反應比較快,“誰的婚禮?籌備什麼婚禮?”崔無上有種很不好的預感,難道母親至今仍未放棄?
他的感覺沒有錯,接下來的事情的確很麻煩。
“當然是你和朝露的婚禮啊!我早前就說過,等朝露大學畢業你們就結婚。朝露呢就在家裏陪我,把‘大媽媽’的‘大’字去掉,直接喊我‘媽媽’。至於無上……繼續跟你爸爸忙醫院的事,後院就交給我們娘兒倆嘍!”
“可是媽我……”
崔無上正想辯解,卻聽身旁有個怯怯的聲音冒出一個字——
“好。”
好?好?好什麼好?什麼東西就好了?
崔無上轉身瞧向身後那顆冒出聲音來的頭顱,剛剛有檢查過,朝露沒摔壞腦子啊!怎麼會在這時候答應媽媽跟他結婚?
“媽,這件事咱們以後再說。”
“當然是以後再說,媽媽再怎麼急也得等朝露身體痊愈以後才能提啊!”崔媽媽暗示兒子如果他在這個時候拒絕和朝露結婚,就等於在她的傷口上再灑把鹽。
好吧,崔無上聰明地選擇閉嘴,卻以送母親出門為由,單獨與母親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