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瘸子,正是堂主馬拐子,此刻正拖著瘸腿,足足繞著走了兩圈,神色間隱隱有些不耐。
難民圍城,市井九流的生意,已經是越來越難做。
“牧哥兒,你是大難不死的種,你溜個嘴,接下來做什麼?”
人群最後,即便徐牧故意隱去半邊身子,無奈還是被點名了。
棍夫的日常,大多是搶劫綁票,甚至殺人放火。
沒有猶豫,徐牧立即搖頭,“拐爺,我哪兒懂這些。”
出個助紂為虐的主意,他自個良心都會不安。
馬拐子有些愕然,按著以往,徐牧即便沒個主意,也要溜著嘴跑一圈的。
這他娘的,腦子真被捶傻了。
“牧哥兒,你就這副貓兒膽,等過些日子把婢妻賣了後,活該餓死!”
馬拐子語氣不忿,若非是為了留住司虎這傻大個,他早把徐牧踢出去了。
迎風撒尿都濕鞋的主,反正也沒什麼好膽。
“拐爺,吃個大戶如何?”有棍夫獰笑開口。
聲音剛落,餘下的棍夫,迅速發出叫囂的呼嚎。
司虎剛要跟風喊兩句,看見徐牧沉默的神色後,急忙也收了聲音。
“爺倒是有個生意。”待棍夫們的聲音稍稍停下,馬拐子拖著瘸腿,在地上緩緩坐下來。
徐牧冷靜立著,隱隱嗅出了陰謀的味道。
“殺婆子那邊開了口,去城外綁姑娘,綁一個,換一兩,俊一些的,怎麼著也有二兩。反正這幫難民,遲早都是餓死的貨,我等無需客氣。”
“拐爺,能打了樁子再送麼!”
打樁子,是棍夫們的黑話,比如說去清館夜宿花娘,便是打樁子。
馬拐子露出陰邪的笑容,“可以。且記住,莫動城裏的人家,官差會查。”
“嘖,那便請去吧!”
徐牧沉著臉,帶司虎轉身走去,他越發覺得,要在這個吃人的世界活下去,很艱難。
“牧哥兒,我們去綁姑娘,要不要尋些繩子?”待走到大街,司虎才甕聲甕氣地開口,在他心裏,對於作惡,並沒有什麼太深的概念,便如同吃飯穿衣,都是生活所需,銀子所逼。
“不綁。”徐牧搖頭。
“牧哥兒,一個姑娘一兩銀子——”
“我說了不綁,你聽不聽話?”徐牧冷冷轉身,眼裏透出怒意。
“自然聽……牧哥兒的。”司虎急忙垂頭,搓著衣角。
在以前,眼前的牧哥兒哪裏會有這副模樣,聽見有來銀子的活,甭管再黑再賤,都是第一個衝的。
“司虎,尋輛馬車去城北。”徐牧想了想開口。
即便是八文錢一趟,徐牧也得去繞著整個望州走一遭,看看有什麼賺銀子的機會。
請來的老馬夫臉色不岔,大抵是不喜歡棍夫,剛甩了馬鞭兒,便立即將馬車趕得飛快。
徐牧沉默地側過頭,看著街路上倒退的街景,商鋪林立,人生百相,有乞丐有富人,有賣柴女也有渾身綢緞的貴婦。
“咦,牧哥兒,你家婢妻,我上回見了一眼!”
徐牧頓了頓,急忙擰過了頭。
如白駒過隙的時間,徐牧循著司虎所指的方向,將目光緊緊定格在一個賣柴女身上。
單薄而又瘦弱的身影,沉默地靠著酒樓邊的大牆,似乎是累了,兩條腿兒微微打著顫子。
又似乎是餓了,偶爾會揚起一張清秀的臉,嗅著酒樓裏飄出的飯菜香氣。
最後,垂下了目光,放在麵前的兩擔新柴上,陷入一籌莫展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