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歌凝望著那兩行青黑色的工楷小字,久久無語,淚珠滾滾而落,一滴、一滴地落在高順的胸前。
高順平靜地說道:爸爸死時,媽媽說不哭,便真得沒有哭。可是,在給我刺字的時候,卻流淚了,和你現在一樣,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我的胸前。我問媽媽,為什麼流淚?媽媽說,我才十一歲,就需要在胸膛上刻寫這樣的母訓,這是中華民族的不幸!
藍天歌止住淚水,堅強地說道:這是中華民族的不幸!也是中華民族的不屈!
野戰醫院,高順躺在手術台上,藍天歌帶著無盡的哀婉對他說道:我救的了你的命。但請你原諒我,我真得救不了你這條胳膊了!
高順平靜地說:媽媽,你能不能向長官求個情,發給我一支手槍!
藍天歌一陣鼻酸,拿過自己的手槍,塞進高順的手中……
一輛卡車開進了野戰醫院。兩名士兵從卡車上抬下一隻藥箱。藍天歌慢慢地從帳篷裏走出來,雙手顫抖著,輕輕地摸著藥箱上的血跡。
兩名士兵立正,敬禮。
藍天歌俯在染著血跡的藥品上,大淚無語。
一名中校軍官走過來輕聲勸慰:遠征軍會記住他的貢獻,遠征軍會記過你們的貢獻!
藍天歌突然咆哮起來:你以為章冰是為了讓你記住,才赴死的嗎?
中校軍官立正,向著藍天歌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充滿感慨地說道:是啊!出國作戰三年整,中國遠征軍十萬烈士的英名,日後又有多少,會被人記住?抗戰尚未完全勝利,明天,我們又將開赴戰場,假如我倒下了,你們會記住一個死於一九四五年初緬甸抗日戰場的****中校團附嗎?
藍天歌愣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中校又給藍天歌敬了一個軍禮,平平淡淡地說道:你剛才說得很對,其實,我們真得不需要被人記住,無論是章冰先生,還是我。為了捍衛我們巍巍的大中華,男兒不死誰人死?
說完之後,中校轉過身去,走了。
藍天歌慢慢地挺直身板,淚眼朦朧中,向著漸行漸遠的中校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境外,中國遠征軍基地,大批的官兵佇立如林。
獨臂的高順佩帶著藍天歌給他的手槍, 站在排列整齊的隊伍中,領口的軍銜變成了上等兵。他的臉上沒有哀傷,稚氣未退的臉龐上飄蕩著威武。
一名將軍帶領兩名衛兵,以正步走到高順的麵前,立正。
高順立正,向將軍敬禮。
將軍還禮之後,向高順大聲地命令:上等兵高順出列!
高順高聲答道:是!高順以正步向前一步,筆直地立正在了將軍的麵前。
將軍手持授勳令,大聲宣讀:中國遠征軍總司令官命令,為抵抗外侮,捍衛國家,新晉上等兵高順,銜孤膽,持單槍,一人炸毀日軍彈藥庫,並決戰三十餘名敵寇,彰顯軍威,弘揚國勢,戰績卓著,事極榮光!根據國民革命軍勳賞條例,授予 “國光勳章”一枚,以示嘉獎!
高順向將軍敬禮,同時低聲說道:長官!其實我沒那麼好,我就是想殺敵報仇!
將軍點頭讚許地說道:不忘家仇,乃知國恨!
說著,從衛兵手中取過勳章,準備為高順佩戴。
高順略微遲疑了一下問道:報告長官,我可以佩戴父親的勳章嗎?
將軍感動地說道:可以!中國軍人前仆後繼,錦繡山河無人能侵!
史迪威舉著卡賓槍來到高順的麵前,激動地說道:這是一支美國製造的卡賓槍,兩年前,我的同事富蘭克林中校,把它送給了一位十四歲的中國少年,這位名叫高順的中國少年,用它向世界證明了一個偉大民族的尊嚴!我,約瑟夫?史迪威,以一個老兵的名義向你請求,在未來的戰鬥中,由我來使用這支光榮的槍,在反法西斯的戰場上,正義的人們同仇敵愾!
說完,史迪威以步兵操典的規範姿勢走進隊列,立正在了高順的身旁。
電台裏傳出了中國遠征軍總司令官的公開命令:從9?18開始,我們一直在麵臨著日寇的進攻,今天,輪到我們進攻了!我命令,進攻!向孟關進攻!向孟拱進攻!向密支那進攻!向一切有日寇的地方進攻!為抗日戰爭的最後勝利,全線進攻!
緬甸,一支部隊護送藍天歌轉移,藍天歌坐在富蘭克林的吉普車上,美麗的臉上蕩漾著勝利者的微笑,她以少有的輕鬆,向富蘭克林講起了自己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