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八卦墓的玄機(1 / 3)

1945年3月13日淩晨。離二月二龍抬頭還有兩天。

一行人跟著胡澤開,走了好幾個小時的山路,終於站在了考水村西麵的瑪瑙峰山腰,這時,天邊已露出一線晨曦。

走了一夜,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卡特和兩個遊擊隊員倒在樹叢中,很快打起了呼嚕。

胡澤開站在一塊凸起的岩石上,指著山下的村子,對苗君儒說道:“這就是考水!我們所站的地方叫瑪瑙峰,聽老人們說,山頂上有塊虎形石,如果哪一天虎眼流血,村裏的人就要倒大黴了!那都是傳說,信不得的。當年我在山上砍柴的時候,還專門跑到虎形石那裏去看,騎在虎背上玩呢!苗教授,要不要等下去看看?”

苗君儒說道:“有的傳說不可信,但也不可不信,等下我們就去虎形石看看!”

他的目光遠眺,見整個村子坐落在山腳下,三麵環水,一麵靠山,一條玉帶般的小河成環形繞村而過,河上有幾座廊橋。那一棟棟徽式建築風格的民居,錯落有序地排列著,粉牆碧瓦之間,是一條條長寬不一的巷子。幾幢高梁翹簷的宅子,夾在民居中間,顯出了宅子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村子背山麵河,群山環繞,座北朝南,前麵的山都不高,但逶迤數裏,成龍案之形。水往東流,可迎紫氣東來。背後幾座山峰,成五指之形,形成天然的屏障,乃手掌乾坤之絕佳之地。但手掌乾坤之地,必有五行相助,缺一不可。村子裏水木土不缺,加上村中祠堂裏的火,五行中已有四行,獨缺金。要是在村子的西北方向豎一鐵塔,填補了五行之缺,那樣一來,照風水學上所說,這樣的上等村基,每120年,村子裏應該出一位權勢傾朝的大人物。

胡澤開指著村中一幢大宅子說道:“那裏就是族長胡德謙的家,他還是縣商會的會長,兩個兒子都在外麵做生意,隻有小兒子留在家裏!三年前我抓走了他的小兒子,從他手上換了三擔米和五百大洋,還有一些棉布。自從那次之後,他主動求人找我,想和我講和。說是對當年我爸的那件事,至今後悔不已。但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直沒答複他。”

一個遊擊隊員指著右邊的山穀叫道:“隊長,你看!”

山穀中有濃煙衝天而起。一行人沿著山路朝那邊轉過去,走到一個山頭,看到山下的石板路上有一些人正往山穀中跑來,那冒煙的地方站了不少人,火勢已經下去了,但隻剩下一些殘垣斷壁。

胡澤開說道:“這裏原來是個和尚廟呀,怎麼會起火呢?苗教授,我們要不要下去看看!”

苗君儒隱約見到左下方的山林中,好像有什麼東西的亮光一閃,仔細望去,那亮光又閃了一下,好像是一麵鏡子,當下警覺起來,低聲道:“下麵的山林中有人!”

胡澤開立即拔出了身上的槍,低聲問:“在哪裏?”

一聽有情況,那兩個遊擊隊員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身,瞪著一雙大眼睛,頓時精神百倍起來。

苗君儒低聲說道:“不要衝動,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我們慢慢跟上去,注意千萬不能發出聲音,越輕越好!”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往山下走,當他們來到那處發出亮光的地方時,見地上有很多雜亂的腳印,卻看不到一個人。

一個遊擊隊員提著槍剛要順著腳印去追,突然被苗君儒抓住,身體往後一仰,差點摔倒。

苗君儒指著那遊擊隊員麵前的地方,低聲說道:“你看!”

離那遊擊隊員右腳不到10厘米的地方,有一條黑色的細線,細線的一頭係在樹下,另一頭伸入一旁的樹叢中。苗君儒輕輕撥開那樹叢,看到兩顆掛在樹叢中的瓜式手雷。

好險!這兩顆瓜式手雷一旦被觸爆,不要說他們這幾個人,就是多幾個人,也會喪命在這裏。

這種瓜式手雷與他以前見過的日本手雷不同,在重慶的時候,他見過那些全美式裝備的國民黨士兵身上,掛的就是這種手雷。他聽一個陸軍上校介紹過這種手雷,爆炸的威力很大,覆蓋麵也很廣,十米以內的人,很少有幸存的。

這種埋設絆雷的方法,也隻有受過訓練的軍人才會用。

怪事,難道有國民黨的正規部隊進來了?

他仔細看了地上的足印,並不是全美式裝備的國民黨士兵穿的大頭皮鞋,而是普通的硬膠底鞋。

看到那兩顆瓜式手雷,胡澤開頓時覺得頭大了許多,剛才要不是苗君儒,他們幾個人可都要血濺當場,到死都不知道中了什麼人的埋伏。他低聲問道:“苗教授,他們是些什麼人?”

苗君儒說道:“現在還不清楚,但我肯定這些人和那座小廟起火有關。我們不能照著腳印追,繞過去,注意腳下和前麵的情況!”

幾個人沒有順著腳印往前追,而是往山上走了一段路之後,再朝著那個方向繞過去。苗君儒和胡澤開走在最前麵,他們倆走走停停,不時觀察周圍的動靜。

可除了林間鳥叫聲和小動物走動的聲音外,聽不到其他異常的動靜。

胡澤開走到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朝山下望了望,說道:“苗教授,你來看!”

苗君儒極目望去,見村東頭的石板路上,有幾個人正急衝衝地走著,為首的一個,依稀能夠看清一個年紀比較大的人。那幾個人走到離廊橋不遠的地方,站了片刻,隻有為首那個人繼續前行。

胡澤開低聲說道:“他好像就是胡德謙,隻是距離太遠,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胡德謙,都能看出有問題。村子的西邊發生火災,這幾個人不去救火,來到東邊的廊橋做什麼?

苗君儒低聲說道:“其他人留在山上,我們下去!”

胡澤開從一個遊擊隊員手裏拿過長槍,這種中正式步槍,在較遠的距離內,射擊起來比他手上的盒子槍有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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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謙回到家寫了一封信,要遊勇慶火速趕往縣城交給縣長汪召泉,還沒等他吩咐完,見胡宣林帶著幾個人進來。

胡宣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喘著氣說道:“德謙呀,這事真有些邪乎,德欣和那個人進了廟之後,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胡德謙說道:“叔公,你這麼大年紀了,就別折騰了。我已經寫了信,要遊勇慶交給汪縣長,要縣裏多派些人來。”

胡宣林說道:“我也叫人去通知胡澤開了,你和他雖然有仇,可那是你們兩人的事,現在村裏麵臨這麼大的事,他可不能不管!”

胡德謙說道:“來不來是他的事!”

胡宣林說道:“那是,那是,可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他手下好歹也有幾十條槍呢!”

胡德謙問道:“叔公,還有別的事嗎?沒事的話,我可要出去一下!”

胡宣林問道:“德謙呀,你是族長,村裏的大小事你可都得管,都這種時候了,你還要去哪裏?”

胡德謙說道:“放心,叔公,我不會離開村子的,我要去維新橋頭見一個人,我兒子在他們手上!”

和胡宣林一同進來的胡福旺叫道:“德謙叔,要不我多叫幾個人陪你一起去,萬一那些日本人……”

胡宣林瞪著眼睛,花白的胡子翹得老高,叫道:“德謙,你去見日本人?”

胡德謙見瞞不過,隻得把橋頭發生的事情說了。胡宣林聽完後,把頭搖得像撥浪鼓,連連說道:“不行,不行,那東西不要說沒有,就是有也不能交給日本人。要去見日本人,我替你去!”

胡德謙說道:“叔公,你知道見到他們之後怎麼說嗎?”

胡宣林說道:“還能怎麼說,大不了把老命給他們!”

胡德謙見旁邊還有一些人,但也顧了那麼多,說道:“叔公,你還記得那十六個字嗎?其中一句‘田上草長’,是一個苗字,我聽日本人說,有一個姓苗的教授要來我們這裏。在苗教授沒來之前,日本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就是把我們村裏的人全殺光,也找不到他們要的東西?”

胡宣林說道:“你的意思是,隻要那個姓苗的什麼教授來,就能夠找到日本人想要的東西?那不行,那是祖上留下來的東西,絕不能白白送給日本人!”

胡德謙說道:“我也知道絕不能送給日本人,現在情況這樣,我也想不出別的什麼辦法來,隻有走一步看一步!”

胡宣林看了看站在堂上的幾個人,說道:“德欣不在了,你身邊沒個得力的人,我不放心,村裏的年輕人我都看過,沒一個讓我放心的。但是我覺得遊瞎子的這個兒子不錯,那身架,那膀子那手臂,有幾分力氣。剛才在門口我已經問過他了,會兩下子,一個人打兩三個人不成問題,銃也打得準,還會打槍,不如你把他留在身邊,也好有個照應。送信的事,我叫別人去!”

胡德謙想了想,隻得依了胡宣林。叫一個鄉丁把槍給遊勇慶,換下那杆銃。

幾個人跟著胡德謙,出了村沿著石板路往東疾走,來到離維新橋頭幾十丈的地方時,看見橋廊內走出兩個人來,其中一個正是那個雜貨店老板,中國名字叫老萬的日本特務竹中直人。另一個則是穿著黑衣的日本忍者。

竹中直人站在橋廊前的台階上,大聲叫道:“請胡會長一個人過來!”

遊勇慶趁人不備,翻身俯臥在田埂下,借著田埂上的幾叢黃草隱住身子,把槍從黃草中間伸出去,頂上子彈,透過槍上準星,牢牢地瞄準了站在橋頭台階上的那個人。

他以前打獵的時候,也都是找獵物經常經過的地方,找個下風頭,用幹樹葉和樹枝把自己埋起來,等獵物走近前後,才突然開銃,無論是野豬還是麂子,往往一銃斃命。他參加過民團,所以會打槍。當時民團那一百來號人,就數他的槍打得最準。他在民團幹得好好的,半年前,縣保安大隊還想把他要去當個小隊長什麼的,不料他父親的遊瞎子死活要他回家,說當民團幹的是缺德事,當保安隊幹的是沒命的事。

民團幫縣裏和鄉裏到農戶家拉捐抽稅,缺德事自然沒少幹,有時候他也覺得過意不去,但為了每月那三塊大洋的餉銀,也治好硬著頭皮幹下去。縣保安隊經常下鄉“剿匪”,其實打的就是山上的遊擊隊,“匪”沒剿著,人倒死了不少。有時候民團的鄉丁也跟著去,可都在後麵亂開槍,起到呐喊助威的作用。聽說遊擊隊隊長的外號叫胡老虎,有一次保安大隊的隊長方誌標,帶人把胡老虎圍在一個小樹林裏,結果胡老虎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了幾跳,就沒影了。另外一股遊擊隊裏還有一個姓程的隊長,聽說槍法如神,百步之外甩手一槍,要打鼻子,絕對不會打眼睛。

他的手指扣在扳機上,隻要那個家夥有對胡會長不利的舉動,他會毫不猶豫地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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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謙一步步地走上台階,他看清橋廊裏隻有兩個人。

竹中直人很有禮貌地躬身道:“胡會長,你遲到了!東西帶了麼?”

胡德謙站在台階上,回頭望了一下不遠處的村子,說道:“你不是說那個姓苗的教授會來的嗎?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

竹中直人說道:“也許他已經來了!”

胡德謙問道:“人呢?在哪裏?”

竹中直人說道:“無論他來不來,你都要把那枚傳國玉璽交給我們。我們早就打聽清楚了,你們每年祭祀那個義祖胡三公,就是唐末大將軍朱溫要找的紫金光祿大夫胡清,他從皇宮裏帶出了一個孩子,還有昭宗皇帝的傳國玉璽!”

胡德謙想不到這日本人對那一段塵封的曆史,居然那麼清楚,當下說道:“好像是那麼回事,但是據祖宗留下的話說,當年從皇宮裏隻帶出了一些金銀珠寶,並沒有你說的傳國玉璽!”

竹中直人說道:“我們懷疑那枚傳國玉璽和你們的義祖胡三公,都埋在那八卦墳中。我們大日本帝國也是很尊重先人的,隻要你把我們逼急了,我不會幹出挖人家祖墳的勾當!”

苗君儒與胡澤開悄悄從山上溜下來,就藏在距離廊橋幾十米遠的樹叢中,在這寂靜的清晨,廊橋內兩人對話,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越聽越奇怪,既然日本人早就懷疑傳國玉璽在八卦墳裏,大可不必費這麼多波折,隻需偷偷的趁人不備,找幾個人打洞進去,看看墳墓裏到底有沒有傳國玉璽就行了。這個日本人說出這樣的話,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日本人也是近日才懷疑傳國玉璽有可能在八卦墳內,而這時,他們對八卦墳已經無從下手。至於那一段曆史,是一個宗族的秘密,日本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難道有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日本人?

胡德謙的手裏托著一把銅質的水煙壺,他點上煙,咕嚕咕嚕地吸了幾口,把煙霧長長呼出,問道:“我想問你,這些事情連我們一般的族人都不知道,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竹中直人得意地幹笑了幾聲,說道:“我在一個月之內,走訪了婺源26個胡姓的村子,就隻有你們村子能夠對上號。胡會長是想把令公子培養成下一任族長吧?有些秘密是不能亂說的,就算是兒子也不能說!”

胡德謙明白過來,氣憤地把水煙壺扔在地上,罵道:“這個畜生,要殺要剮由你們去好了,我要是見了他,也會親手殺了他!”

竹中直人說道:“你的兒子在我們手裏,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如果你……”

他說完那個“你”字後,身後的日本忍者抽出了刀,架在胡德謙的脖子上。

一聲槍響,那日本忍者的頭部迸出一道血光,身體向後軟軟的倒去。竹中直人似乎早有防備,閃身躲到胡德謙的身後,從腰間抽出一支槍,頂在胡德謙的頭上,大聲叫道:“你們不要亂來,否則我……”

又是一聲槍響,竹中直人的手指還未來得及勾動扳機,大腦已經失去了知覺,屍體重重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