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被綁架的人質(1 / 3)

1945年3月13日上午。

距離考水村10裏山路的山神廟。

劉勇國躲在樹叢中,靜靜地看著那幾個人走近山神廟。他早已經看清那幾個人的樣子,雖然那幾個人穿的是本地人的服飾,但走路的姿勢已經徹底地出賣了他們。

絕大部分日本人都是羅圈腿,走路的樣子明顯與本地人不同。而且他們走路的時候,不時張頭四望,一副很警覺的樣子。本地人走路的時候,大都看著腳下的路。況且這是進山的路,若是本地人,身上怎麼沒有柴刀或是挑棍呢?

那幾個人在山神廟前站了一會,其中一個人朝後麵打了一下手勢,緊接著,十幾個穿著日軍從他們現身的樹叢中魚貫而出,在那些日軍的隊伍中,他看到一張熟悉的麵孔。盡管那人穿著日軍的軍服,但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來婺源之前,沈醉很鄭重地告訴過他,要他不惜一切代價,都要保證那個人的生命安全。他原想調動特訓處的特工人員,組成救援小組,從日本人手裏強行把人救出來。可是想了一下之後,覺得這個辦法根本行不通。日本人能夠在重慶把人弄走,一定早就考慮到國民黨這邊的救援計劃。

什麼叫投鼠忌器?

當他仔細品位離開重慶時,沈醉最後對他說的那幾句話後,就明白那四個字的真正含義了。沈醉那話中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當局沒有辦法用別的方式去救人,要他憑一己之力,在不驚動日本人的情況下把人救出來。

沒有外援,就靠他和他帶來的那兩個手下。好在沈醉出於某些方麵的考慮,送了一台最先進的美國電台給他,以便他利用偵訊電台波段,準確找到那股日本人的位置。

他躲在樹叢中思索了一陣子,身子悄悄後退,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兩個多小時後,他拐過一道山彎,終於看到了一個位於山坡下的小村子。他找到了村頭的一家農戶,敲開門,從裏麵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人,可無論他怎麼說,就是聽不懂他的話。處在大山深處的山民,一輩子都很難走出大山,除了本地方言,其他的話都聽不懂。

好在他身上還有些法幣,忙拿了出來,連比帶劃地說清楚了大致的意思,就是想用錢買飯吃,另外換一身本地人的衣服。

那老人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轉身進去了。沒一會兒,端了一碗水出來。

他捧起碗,剛喝了兩口,突然腦頭生風,正要扭頭去看,後腦遭到重重的一擊,頓時身體一軟,癱倒在地。

從屋子裏衝出一個精壯的年輕人來,手裏拿著繩子。那老人用本地話說道:“前些天鄉裏不是派人下來說,要是遇到不認識的外地人,就去報告嗎?先把他綁起來,你們再去鄉裏報告,說不定能換幾塊大洋的賞錢。”

那個年輕人把劉勇國綁好,扔進旁邊的小柴房。轉身進屋背了一把打獵用的火銃,拔腿就往高砂走。離村大約走了四五裏地,轉過一個山腳,遠遠見前麵來了一隊人,走近了些,他認出走在最前麵的,是前些天帶人到村裏來下通知的高砂村的保長,後麵的那些人,好像是縣裏的警察。他迎了上去,把抓住一個外地人的情況說了。

跟在保長身後的羅中明吃了一驚,問清被抓住那人的長相後,連連說道:“壞了,可能是自己人,日本人絕不可能單獨一個人的!”

他忙催那年輕人往回走,進了村,他跟在年輕人的身後來到柴房前,推開柴房一看,果然是劉勇國。

劉勇國微微笑道:“想不到淳樸的婺源人,居然是這樣待客的。”他被鬆綁之後,接著問道:“不是叫你去組織搜捕隊的嗎,怎麼這麼快?”

羅中明氣惱地說道:“別提那事,我拿著文書正準備到各鄉去組織搜捕隊,不料縣裏又下了文,說日本人還可能再進攻婺源,各鄉集中起來的壯丁,要歸縣裏統一調配。我沒有辦法,隻好帶著自己手下的幾十個兄弟下來了。剛到高砂村,就聽保長報告說,今天一大早,考水村有人去縣裏找汪縣長,我猜想考水村一定出事了,本想直接帶人去考水,可想到你說過的話,所以就沒去。我聽保長說,前天這個村裏有人進山砍柴,晚上沒有回家,村裏派人出去找,也沒有找到,所以我想過來看看,沒想到居然遇到了你!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呢?”

劉勇國說道:“別提了,麻煩你對他們說,弄點吃給我,然後再給我一套衣服和鞋子!”

吃飯的時候,他向羅中明了解了這個村子的情況。原來這個村子隻有六七戶人家,村裏的人靠著砍柴打獵和那幾畝薄田為生,考水村和這裏相隔著兩座山。從這裏到考水村,腿腳利索的人要走兩三個小時。前麵一個山穀中,有一個破敗的山神廟,平時廟裏有一個看門的啞巴老頭,前些天,村裏有人見那啞巴老頭去齊雲山拜祖師爺,一直沒有回來。

吃過飯,劉勇國照著那幾個村民的描述,用木炭在紙上畫了那看廟老頭的樣子。他換上一套當地老人的衣服,又用一個破袋子裝了一些紅薯。才對羅中明說道:“你可以帶人在這一帶搜山,但最好不要靠近山神廟。”

羅中明問道:“為什麼?”

劉勇國說道:“我怕你會影響我的行動!”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要麼你幹脆帶人去考水那邊,對胡會長說我沒事,他的人很可能死在日本人手裏了,要他派人去找!”

羅中明說道:“你一個人就這麼去,萬一……”

劉勇國說道:“重慶來的苗教授也在那裏,他應該會教你怎麼做!”

說完後,他背上那袋紅薯,在眾人的目送下往村背後的山上走去了。

一個小隊長模樣的警察上前問羅中明:“局長,我們去考水?”

羅中明點點頭,說道:“找幾個熟悉山上情況的人來,你帶人搜山,我先帶幾個人去考水!你傍晚邊去考水見我!”

小隊長敬了一個禮,大聲說道:“是!”

羅中明站在台階上,遠遠地望著劉勇國那漸漸消失的背影,目光逐漸迷離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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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苗君儒和胡澤開騎馬進了縣城,直接來到縣政府大門口,下馬剛上台階,還沒進大門,就被一個副官模樣的人攔住。

那副官一拍掛在腰間的盒子槍,大聲凶道:“你們懂不懂規矩,哪有大大咧咧往裏麵闖的,幹什麼,幹什麼?”

苗君儒說道:“我們要見汪縣長!”

那副官上下打量了他們兩人一番,斜著眼說道:“汪縣長豈是說見就能見的?裏麵那幾位局長和縣裏的老爺們,都等一兩個小時了。你們要見汪縣長的話,先到外麵排隊去!”

苗君儒朝縣政府門口看了看,也沒見什麼人在排隊,便問道:“請問去哪裏排隊?”

那副官嘿嘿一笑,說道:“一看你就是從外地來的,不懂我們這裏的規矩!”他指著前麵的一條巷子,繼續說道:“看到沒有,從那裏進去,看見有一個小門的地方,到裏麵登記,登記完後,縣長有時間的話,自然會見你們的!”

胡澤開一聽火了,罵道:“哪裏來的那麼多臭規矩?”

說完後他推開那副官,硬要往裏闖。不料從旁邊衝出十幾個持槍的士兵,齊刷刷把槍口對準了他。

他怒火萬丈,大聲叫道:“打日本鬼子的時候,也沒見到你們有多本事,對付起自己人來,反倒比狗還凶!”

那副官拔出了腰間的槍,凶道:“居然敢罵我們是狗,兄弟們,把他們兩個家夥抓起來,關進大牢再說!”

胡澤開不甘示弱,飛快拔出腰間的兩把盒子槍,張開機頭對準那些士兵,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那副官叫道:“反了你了,還敢帶槍衝縣政府!”

苗君儒一把抓住那副官,說道:“趕快帶我們去見汪縣長,如果誤了事,隻怕你吃罪不起!”

那副官把手裏的槍一擺,叫道:“把你的手放開,再不放開我就開槍了!”

苗君儒也火了,轉手一抓,已經將那副官手裏的槍搶到手裏,叫道:“我是從重慶來的,有事要見汪縣長!”

一聽是從重慶來了,那副官臉上憤怒的表情一下子僵住,慢慢地換上一副很古怪的麵孔,有幾分尷尬和獻媚,又有幾分害怕和後悔,剛才說話時的那種蠻橫與霸道,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怔了半響,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原來……原來你是從重慶來的,剛才……剛才實在是……多有冒犯……多有冒犯……”

接著,又朝那些士兵揮了一下手,罵道:“還圍著做什麼,沒聽到是從重慶來的嗎?都給我滾!”

那十幾個士兵灰溜溜地退到一邊去了。

苗君儒把槍還給那副官,說道:“在前麵帶路!”

那副官屁顛屁顛地在前麵帶路,一邊走一邊說道:“你要是早說是重慶來的,就沒事了。上麵已經交代下來,說有重慶那邊的大人物要來!”

苗君儒微微一笑,並不搭話,副官說的重慶大人物,應該就是劉勇國了。

進了縣政府那與祠堂有幾分相似的辦公樓,苗君儒見來去的人一個個神色慌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走上樓梯時,見上麵下來七八個人,同樣也是神色慌張,兩個本地鄉紳模樣的人,正低頭說著話。經過他們身邊時,他聽到其中一個人說:“這可怎麼辦,又來了,前陣子死了那麼多人,我看這一次是頂不住了!”

那副官說道:“別聽他們瞎說,有你來就好了。縣裏也準備搬到清華去,大不了和日本人打遊擊!”

上了樓,副官推開一扇黑色雕花木門,對裏麵說道:“汪縣長,重慶的人來了!”

苗君儒走了進去,見一個四十多歲,穿著筆挺中山裝,樣子有些憔悴的男人,正疾步走過來,抓住他的手,連聲說道:“劉上校,你來了就好了!我已經命令下麵重新組織隊伍,交給你指揮。隻要能把人救出來,用什麼辦法都行!”

苗君儒感覺這個人抓住他的時候,就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把救命的稻草,他說道:“汪縣長,你恐怕誤會了,我不姓劉,我姓苗!是以前在婺源失蹤的李教授的同事。不過他已經從日本人手裏逃出來了,現在考水村休息!”

那個副官還站在門口,聽他這麼說,低聲嘀咕道:“媽的,弄了半天,原來是個冒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