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朱高煦來說明顯是一個艱難的抉擇,自己到底該不該冒險回京,這是朱棣這個當父親的真想最後再見見自己兒子,還是他那個好侄兒朱瞻基假傳旨意,想把他騙到京城,永絕後患?
在一番權衡考慮之後,朱高煦還是選擇了回京,畢竟這是他的父親,更是當今皇帝的傳召。而與他同行的,還有早已成婚生子,在山東立家的顧遠。
……
看著眼前巍峨的皇宮,顧遠的神情裏多少帶了點恍惚。
後世的北京故宮他曾去過,雖然和眼前這座宮城有著不小的差別,但整體格局位置卻大差不差。看著那高聳的黃瓦紅牆,他總有種再度穿梭時空的怪異感來。
進入皇宮,又穿過重重宮院,他們最終停在了乾清宮前。
守在宮門前的,有是個熟人,鄭和。
他臉色凝重地打量著顧遠二人,片刻後才低聲道:“陛下有旨,讓漢王到來後即刻覲見。顧遠,你也一起進去。”
“我……”顧遠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有些愕然道。
鄭和點頭:“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隻要你同來,也一並覲見。”
顧遠和朱高煦又飛快對視一眼,這才低聲答應,一前一後進入很是安靜的乾清宮內。
然後就看到了那個坐在陽光下的身影,朱棣聽到稟報,扭頭望來,臉上還帶著一抹微笑:“你們終於來了。”
“父皇……”一見到自己父親,朱高煦身子一抖,當即跪下。
顧遠也有些心情複雜地跟著拜見:“臣顧遠拜見皇上。”
眼前的朱棣,比之十年前已蒼老太多,須發多半都已作白色,臉上也滿是周圍,身子都似乎有些佝僂。
不過他的聲音倒是依舊洪亮,叫人聽不出其實已經諸病纏身:“都起來吧,坐下說話。”
“朱高煦,你有沒有怨過俺這個當父親的?”
待二人坐下,朱棣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兩人的臉色猝然一變。
朱高煦剛想說句從來沒有,就被朱棣拿手壓住:“你不必說,俺都知道。畢竟當年靖難時,俺可是親口跟你說過,想要立你為太子的。可結果……俺也是藩王出身,豈會不知你心中所想?”
“父皇我……”
“可是誰讓這天下就是這麼個規矩呢?皇位從來立嫡以長,隻要你兄長在一日,你就不可能是太子,就算是俺,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廢了他立你為太子。”
緩緩呼出一口氣後,朱棣又是一笑:“所以對你,俺有虧欠,之前便多有縱容,對有些事情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你在山東練兵,多有臣子彈劾,都被俺壓了下去。”
朱高煦悚然而驚:“父皇可是要追究兒臣罪責,兒臣甘願受罰,哪怕父皇真要我性命,我也……”
他的話再度被朱棣擺手打斷:“聽俺說完。俺當時心裏也是有氣的,可再想想,俺當初不也一樣麼?總不能俺自己搶了皇位,卻不準自己兒子去搶吧,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嘛。而且,眼下與當初又是多麼的相似……”
顧遠聽得眼皮一陣狂跳,他話中的意思可是指現在也跟當初建文帝登基時一樣了——都有善戰的叔叔在外為藩王,都是太子早亡,皇位得落到太孫之手。
那接下來會是新一個輪回,新一場靖難麼?
所以他想杜絕這樣的事情發生,打算鏟除朱高煦這個最大的隱患麼?
朱高煦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色劇變,身子都開始顫抖,不知是懼是怨還是怒……
朱棣突然笑了起來:“你們兩個有此想法也不能怪你們,俺之前也曾動過這個念頭,一勞永逸。但是……明明錯的是俺,為何要讓兒子受過,而且這麼一來,天下依舊會起風波,這不是俺想看到的。”
頓一下,他突然沉聲道:“所以俺決定了,不再走太祖的老路,不管朝中百官作何想,這皇位都將傳於你!”
朱高煦和顧遠再度愣住,這大起大落來得太快,讓他們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父皇……”再開口,朱高煦的聲音都劇烈顫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