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間八時許,聖上在寢宮撫琴,最初琴聲斷斷續續,生澀難言,幾個調弄之後,漸漸能夠辨出音律,我在寢宮外凝神細聽,發現聖上撫的是前陳國後主陳叔寶所創的名曲《黃鸝留》,那是有名的清樂,聖上十指纖細修長,但是柔韌有力,挑琴之間,必定有一種女子所沒有的寫意灑脫,可惜我看不到。
到了九時左右,我出門去見許澄,到明秀殿偏殿的時候,許澄已經候在那裏了,見著我來,說道:“田姑娘,我聽許觀說,你身子不適?”
我站在陰影裏邊,仔細審視許澄,良久說道:“沒有,我騙他的,事實上我找你來,是有其他的事要問你。”
“什麼事?”
我沉吟了陣,問道:“昨天早晨,我大弟田文,被刺刀刺傷,到尚藥局敷藥,當時是哪一位醫博士替他處理的傷口?”
“是我。”
“昨天夜間,田文毒發身亡,我挑開包裹他傷口的紗布,在內層發現一種黃色的劇毒藥粉,這是不是你灑在他傷口上的?”
許澄麵色微變,猶豫了陣,說道:“是。”
我一字字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許澄別開臉,“我是迫不得已。”
“有什麼迫不得已的?”
許澄躊躇了陣,低聲說道:“我父親好賭,欠了賭場一大筆債,債主威脅我,如果不對田文投毒,就要將我父親活活打死,如果我答應投毒,則不僅可以免去父親所有賭債,還會提拔我做主藥,”許澄歎了口氣,“對我來說,做不做主藥其實並不重要,但我決計不能眼睜睜看著父親被人打死。”
“所以你就投毒謀害田文?”
許澄苦笑:“如果注定要有人犧牲,誰都不希望是自己的親人,我承認這樣做有違醫德,但如果換了是你,我相信你也會這麼做的。”
我一時無言,沉吟了陣,“放賭債給你父親的那個人是誰?”
許澄歎了口氣,指著我身後說道:“就是你身後那個人。”
我轉過身,就看到張愷。
張愷笑道:“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就能夠迅速圈對目標,田碧瑤,我必須要承認,你比我想象中還要有頭腦。”
我冷笑,“張大人,沒想到你私下還經營賭場,想必收入豐厚?”
張愷大搖其頭,“那種肮髒的錢,老夫還不屑去賺,我隻不過是向賭場主買了許澄父親的借據,變成他的債主而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張愷笑道:“這還用問麼,當然是為了說服他替我謀害你大弟,”他頗是讚賞看著許澄,“這年輕人還算不錯,很是有些風骨,我最初用主藥職務引誘他,他不為所動,又許給他萬兩黃金,他居然也不動心,最後我隻好連夜差人拿了他的父親,他才就範,說起來也算是個難得的有堅持的醫博士。”
我沉吟了陣,問道:“我大弟早間受傷,不會也是你特別安排的吧?”
張愷露出狐狸一樣狡黠的笑容,“你覺得呢?”
我打了個寒戰,“我大弟不過是個小小的千牛左直長,你費這麼多周折謀害他,究竟是為什麼?”
張愷負手立在廊下,抬頭注視天邊明月,悠然說道:“這問題解釋起來稍稍有些複雜,簡單的說,謀害你大弟田文,隻不過是一種手段,或者說,是一種方式,向你展現我實力的方式,我要讓你知道,跟我作對,是不會有好結果的,你唯一能夠做的,就是順從我,配合我,做我的眼線和助手,從聖上那裏,拿到我要的東西。”
我冷笑,“如果我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