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出人意表的鬧劇終究隨著主角的退場而落幕。
餘放輕輕嗤笑,像是嘲笑曉莉最後那句話的不知好歹,懶洋洋接過靜殊手裏的酒,舌尖劃過冰涼的液體,露出愜意的表情。
“你調酒的技藝越來越精純了,也幸好我總是能趕上。”
孔靜殊嘴角那抹慣常的笑意倏忽消失不見。“你的運氣總是比別人要好些。”
餘放渾不在意地笑,看似無辜卻總是讓人恨得牙癢。“你是在生我的氣?”
孔靜殊同樣笑了笑,一瞬的蕭索片刻後被消融進骨子裏,遍尋不著。“如果你堅持要把這一條寫進你的娛樂項目裏,我也不反對。”
餘放大失所望地聳了聳肩。“你知道,在你麵前我總是低你一頭。”
“榮幸之至。”孔靜殊沒有溫度地扯了扯嘴角。
餘放揚了揚眉,目光掃了眼江南韻的側臉,定格在那裏。“那個女孩,側臉很像你。”
出乎意料的是,向來處變不驚的孔靜殊竟然聞聽這句話以後,微微失了神。“誰?”
餘放認識她二十年,怎會聽不出她的語氣裏那股失措的驚惶。
“我說的是她。”手指不偏不倚地指向江南韻,餘放好整以暇地笑。
他的眼前好似有驚雷劃過,再定睛看,卻仍舊是靜殊波瀾不驚的眼。“別去招惹她,否則,這裏永遠都不會歡迎你。”
她從未對他說過這般嚴厲的話,絲毫沒有情分可言,即使當年他告訴她他愛上了別人,堅決要跟她分手時她也沒有這般不留情麵。
“那個女孩是誰?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本事讓你這樣費心盡力地維護她?”餘放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眼角,戲謔地試探,神色卻嚴肅起來。
“你不需要知道。”孔靜殊兩頰盛開的嫣紅又漸漸被蒼白覆蓋,抬眼清冷的眼神直直地望著他,“這出戲按你的心意演完了,你總該心滿意足了。”
月明星稀,淡靜的月光斜斜地映在孔靜殊臉上,更顯得莫測高深。
她早該知道的,從他親手把她送到她麵前,就該知道當年他指的人會是誰。
可是他瞞得太好,不僅瞞住她,恐怕連他自己亦瞞住了。
難怪他說他終於想明白,難怪他事隔兩年才肯讓她見到她,原來這就是答案。他果真是了解她的,知道這樣的方式最安全。知道她一旦真心喜歡誰,便會一直待那個人好。
“靜殊。”江南韻在身後輕輕喚她。
她隻是側一側臉,將麵容掩在黑暗裏,模糊不已。
“這麼晚還沒有回去?”她的聲音仔細聽,會覺察淡淡的漠然。
江南韻走到她身邊,目光裏滿是憐惜的神情。“我想陪著你。”
孔靜殊聞言不由淡淡地笑。“如果是為了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沒有必要的。因為同樣的事情經常會發生,我早就已經習慣了。”
“可是你並不開心。”江南韻擔心地說。
“至少跟這件事無關。”孔靜殊眼角仿佛有微弱的光閃爍,最終無聲無息地湮滅。
鼻子忽然有點酸,那麼久那麼久,孔靜殊幾乎以為自己忘記如何流淚。
那麼漫長的孤寂也未曾讓她失卻勇氣,卻在得知真相的刹那無力自持。
到底不是不在意的。
“靜殊,為那樣的人拒絕幸福是不值得的。”江南韻積蓄許多勇氣才能說那樣的話。
回答她的卻是那樣寂靜的沉默。
直到那聲清幽的歎息悄然地滑出來,如同在江南韻心上打了個結,揪得生疼。
靜殊淡淡地笑,那麼疲倦蒼白。“南韻,你錯了。我是曾經愛過餘放,但是後來我愛上了任鵬飛。”
江南韻頓時像被雷擊中一般,半晌,嘴唇哆嗦地問:“你愛的是我師兄?”
孔靜殊見她那樣,淡淡一笑,略帶寂寥:“你不信我的話?”
江南韻連連搖頭,“我當然相信。可是,如果你愛他,為什麼那天要拒絕他?”
為什麼?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遇到任鵬飛時她和餘放分開數月。
年少時總以為青梅竹馬的感情可以天長地久。即使分開亦如同影子被割裂,那樣的疼痛蝕心蝕骨,曆久彌新。她是驕傲的,小心地掩飾傷口,雲淡風清地微笑,隻想騙過所有人,最終欺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