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驁忽然想起太爺爺宣帝劉詢,曾經寫過的一道詔書。當時所有人逼迫宣帝劉詢立霍光之女霍成君為皇後,宣帝卻下了這樣一道“尋故劍”的詔書。要尋寒微時的一把劍。朝臣們見風轉舵,便都聯合奏請立許平君為後。劍,賤內也。一個皇帝對貧女的愛情諾言。劉驁自認自己做不到太祖爺爺那樣偉大,更何況,他上麵還有一個王太後……陸十三愣在門口,眉毛一挑,妹妹!他一邊走,一邊歎息,歎出多年的抑鬱。
七年了,就這樣過了七年了。他從來不敢逾越半分,生怕自己萬劫不複。隻恨天意弄人,她最終還是會和自己有交集。如果她記起當年的事情,她,會恨他麼?七年前,他將她交給秦媽媽,換回了煙雲。七年後,她終於橫亙他的生命。七,是輪回,是宿命。七年前,他從巨石上抱起她。七年後,他從沙灘上抱起她。每一次,他都將她推向別人。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後還是這樣。她如果知道一切,會恨他一生吧!西風偷換年華,最是斷人腸。
更何況,家裏的煙雲,近年來心情一直抑鬱,有些瘋魔,雖然太後帶著她念經,精神大好,畢竟還是有些神誌不清,突然要她無端端認一個美人妹妹,她豈不是會胡思亂想,更加瘋魔?
陸十三愁眉不展,有些人,盡管再三回避,還是會因為命運之輪,一而再再而三的遇見。幾日後。煙火漫天連連。黑夜如墨綿綿。墨色的蒼穹,輝映的火光,燒紅了半壁夜幕。“著火了,著火了……”不知是誰喊出這樣一句焦灼的呼救。睡的朦朧的大夥兒從睜開眼睛,聞到了濃密的燒焦的氣味。十三連鞋子都來不及穿:“皇上……”著火事小,皇上事大。掉不掉腦袋事小,禍及黎明百姓事大。要是皇上沒了,那天下當真是那太後的了。十三雖然沒有見過太後,可武則天的形象已經在他腦海裏根深蒂固。十三連忙打開門,向皇上的房間飛奔而去。好在皇上的房間,離著火點比較遠,未遭殃及。十三這才放下心來,隻見皇上從房間出來,神色慌張,看見十三之後,扯住十三的衣衫,大聲道:“十三,那姑娘……”“什麼?”十三這才反應過來,離著火點最近的,是嬰纈的房間。天十三對身邊的鐵麵人說道:“晚秋,陛下交給你了。”說完。他披上一件濕透的大衣衝入了無邊無際的火海。“十三!”劉驁有些著急,畢竟,那個女子的房間,已經被煙火包圍,誰知道她是生是死,萬一賠上十三的性命,不值。晚秋的左臉鐵麵,被火光印得通紅,他朝著十三離去的方向看去,他知道那樣的十三才是真正的十三,這是十三第一次麵對自己的內心,也是最後一次。從那以後,十三再也沒有過這樣的無所顧忌。像是在奔赴一場無怨無悔的盛宴。晚秋將披風搭在子由的身上,輕聲道:“皇上,保重龍體。”“你——要不要去幫幫十三?”劉驁的口氣很凝重,他看向晚秋。在劉驁心裏,晚秋這樣的人,有屬於自己的世界,任誰也進不去,於是,劉驁和晚秋不冷不熱,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晚秋不像十三,精於謀算,懂得帷幄,好像他什麼都不要,也沒有人知道他想要得到什麼。晚秋又瘦又高,薄如蟬翼,皮膚白得不像話,他的的身上,永遠透著一股淡淡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草藥的味道。劉驁聽十三說過,晚秋身體不好,一直靠著極為寶貴的藥物吊命。這樣的人,縱然武功高強,卻緊緊能夠自保罷了。
晚秋教十三武功,在十三家裏養著,算是等價交換了。“十三有十三的命,他要生要死,我們都插手不得。”
晚秋抬起左手,伸出纖長的手指,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十三的生命,就是這樣的一個圓,我們,進不去。”晚秋的話聽起來極為深奧,劉驁悟不透其中的玄機,於是淡然一笑。滔天的火光,像是金蛇的舞蹈。妖嬈的跳啊跳,沒有停止的意思。救火的人提著一桶一桶的水,撲上去,隻是杯水車薪。這樣的大火,燒不光這些房子,是不會罷休的。“十三,那是十三。”劉驁喜出望外的看見從火場走出來的人。“十三……”晚秋飛身過去,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可憐人兒,十三啊,你這是何苦……“晚秋,她……”十三的臉上滿是炭灰,嘴唇幹裂得不像話,他的手臂多處被燒傷了。然而,他卻顧不得痛,艱難的說出這樣的一句話。“我們都明白,十三,你好好休息。”晚秋點了十三的穴位,隻見十三安然的閉上了雙眼。“十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