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淩霄與溫昭,皆覬覦著宋喜腹中之子。
但雙方若最終得逞,所行之事,倒是將有不同。
李淩霄想保的是其親妹,是一整個李家。他欲助李盈敏成為皇後,說到底,是絕不會傷及溫恒,撼動王權的。
至於溫昭,始終視溫恒為眼中釘。
她若得到皇子,必將先除溫恒,獨攬大梁江山。
宋喜過去隻覺得她有不臣之意,狼子野心,甚是不齒。再加上害自己返京之人是她,宋喜曾經甚至恨極了溫昭。
可如今宋喜想要除去溫恒,溫昭便反而等同於極有力的助益。
二人目的相近,可謂誌同道合,如果能盡棄前嫌,結為盟友,那麼擁立新君之事,便將會增添極大的把握。
“我那姑表侄女,從前並不知表侄實非閹宦,故而才打了你腹中孩兒的主意,欲挾幼帝攬政。”
芳嬤嬤聽聞宋喜所問,深深思索,方點了點頭。
“比起溫恒之子,蘇淮的確有更名正言順的資格,得侄女她相幫,取回皇位。”
宋喜正要說出,溫昭已因為琉璃瓶,洞悉了蘇淮是真正男子之事,芳嬤嬤卻已然再度開口。
“但此事若想做成,恐怕反倒要先對蘇淮相瞞。”
欲助蘇淮稱帝,卻不能令他知曉……
宋喜不解,芳嬤嬤此言何意。
“嬤嬤是說……?”
“娘娘當首先去尋我那侄女。畢竟蘇淮十有八九,不會同意此計。”
芳嬤嬤無奈輕笑。
“勸他為帝之事,老身早已做過,可他所願,隻是而立離宮,歸隱桑梓罷了。”
宋喜回想起她赴黎州之際,蘇淮的確曾言,本打算攜她共往江南,居於姑蘇。
“那孩子心性極淡,從來無意於帝業。哪怕後來,皇上對他表露了心跡,他想的也不是取代君王,而是與敏貴妃作假,獲死罪以解脫。”
篡奪皇位之事,若要勸蘇淮應允下來,並非簡單的寥寥數語,便可將其說服。
芳嬤嬤淺歎過後,出言叮囑宋喜。
“此事要迂回去做,受我那侄女相助,再考慮如何勸他。”
“換長公主勸蘇淮,便定然能成麼?”
宋喜想到姐夫同溫恒諫言,助蘇淮再任秉筆之時,良薑曾對她說過,溫昭為了請蘇淮回宮,已然至浣衣局數趟,終皆無果。
“老身雖從不曾勸動過他,但長公主不一樣。侄女她歪心思多且不說,又還有良薑那鬼靈精的,在旁謀劃。”
芳嬤嬤朝殿外指了指,壓低聲音。
“明著勸動蘇淮,那主仆或許亦做不到,可若背後使壞,逼他就範,她們說不定就做得成了。”
淺淺笑起,她搖搖頭,神色依舊無奈。
“至於到底該怎麼做,老身實在是不知曉。娘娘還需具體去同她們商議,才能定出計策,引得蘇淮入局。”
“既依嬤嬤所言,看來我倒要先托良薑,同她家那主子捎信。”
“自然當是如此。”
芳嬤嬤先行起身,朝宋喜福了福。
“娘娘且候在這兒,待老身將良薑喚來。”
*
葉正雲聽聞溫恒大鬧了長信宮,提起醫箱,便朝宋喜這兒趕。
他一早就覺得,宋喜與溫恒之間,太過古怪。
如今溫恒竟險些將她掐死,無異於要害得她一屍兩命。
虎毒尚不食子,溫恒緣何欲殺自己的皇兒?
殿門外的迷迭,來不及攔來勢洶洶的他。
葉正雲破門而入,恰聽到寢殿內,宋喜對良薑輕語。
“我之意圖,便是如此。勞你請長公主速至宮內,私下相商。”
二人將密謀何事,葉正雲隻聽了個末尾。宋喜見他入內,忙閉口不再言語。
好在她要說的,已盡同良薑交待。
良薑甚至比她更鎮定些許,雖見到葉正雲強闖入內,倒依舊低眉順眼,同著宋喜施禮。
福身拜罷,她便徑直離去,路過葉正雲的身旁,目不斜視,對他瞧都不瞧。
被良薑隻當作不存在般,葉正雲倒也不自討沒趣。
他假裝半個字都沒聽聞,全不朝宋喜主動探問什麼,僅換回原來那一副焦急神色,替她診脈,察看傷情。
以手搭在脈上,葉正雲便明了,他數月來精打細算之事,已不能再拖下去。
從前宋喜尚會時而腹痛,他懷揣了一半救人的心思,覺得若調養好了,她與皇長子便皆能活。
而另一半心思,他也一並存著,是打算有備無患,於危難關頭,替自己因勢利導。
近來宋喜的情況,似已好轉許多。
她再無從前的腹痛之狀,胎兒仿佛安生得很,可葉正雲卻也因此,放棄了救人之心。
腹內既懷死胎,病因已消,宋喜自然不會再如往日疼痛。
葉正雲無力回天,滿腦子想著的,隻剩下他那“另一半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