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夜宵之159(1 / 2)

薛黎安吃了顧府的閉門羹。

按照門房的說法,便是九少爺誰都不見。

顧落輕若是脾氣上來,犯渾的時候雖有,卻不會不分場合。

如今京城局勢詭譎,四下裏暗流洶湧,顧九的那股子少爺脾氣,又豈會偏挑在此時發作?

離了顧府,薛黎安便轉去了溫昭府邸。

是從顧氏,還是從長公主,他心中已有定論。

顧落輕不見他,便必然是不能見。那廝打從詔獄裏出來後,已甚少現於人前。

薛黎安原本還曾納罕,猜他莫不是轉了性子,不再飛鷹走狗地同著他們胡玩。

依今日的形勢來看,卻是他已連待客的自由也無。

顧九恐怕,是將在這一輪的王權爭鬥之中,成為江東顧氏的棄子。

世家貴胄,嫡庶有天壤之別,可如今顧氏連嫡子都已賠上,便顯然早就是強弩之末,在同溫昭做最後的負隅頑抗。

背水一戰,雖勇,可顧氏如今哪裏是破釜沉舟?

他們分明是不懂得審時度勢,妄想以兔死狗烹之法,延續這一場榮華富貴的幻夢罷了。

薛黎安眼見著顧氏大勢已去,遂投入溫昭門下。

而他的全部猜想,亦在公主府中,得了證實。

“你今兒還去見了顧落輕?”

溫昭拎起杯蓋,不緊不慢地撥著茶盞中的浮沫。

瞧她這似笑非笑的模樣,薛黎安篤定尚有什麼內情,是他未能夠知曉的。

“但不知長公主所謂何意?”

溫昭未答,隻是遞了個眼神給良薑,遂垂首,悠然飲茶。

良薑掩著櫻唇,目光流轉,藏不盡明媚笑意。

“顧九少已經被族長趕出了京城,以免他到頭來出麵作證,戳破顧氏的謊。這事情他們做得隱蔽,看來侯爺您尚未得知。”

顧落輕竟是已不在京中。

薛黎安聞得良薑之言,定了定神,點頭再問。

“顧落輕除了曾為廢帝影衛,難道還有什麼旁的價值,能被利用不成?”

良薑嘴嚴,這事情非同小可,故而她並不答他,側首瞧自家主子。

溫昭落盞,對著她輕輕頷首。

既已得了授意,她方將此事細節,皆道與薛黎安。

若欲擁立韓王,必有名正言順的借口,顧家遂將主意打到了東宮太子身上。

據宮內太醫院散出來的消息,弘德帝顯然已再沒幾日好活。

太子能否繼位,便是這一場暗鬥的關鍵。

他雖非今上之子,卻是成順帝親生骨肉。

可如果太子的生父,根本就並非溫氏皇族呢?㊣ωWW.メ伍2⓪メS.С○м҈

當初顧落輕被溫恒關入詔獄,罪責何在,無人能說得清楚。

及至後來,他始終未落得什麼罪名,便被從獄中放出,顧家遂自行替他擬定了滔天罪狀,說他與喜嬪私通。

嬪妃和侍衛通奸,珠胎暗結,才生下了當今太子——

這樣的消息一出,宮裏麵唯一尚存的皇嗣,又如何繼承大統?

到最後,既然今上無子,帝位隻可能落於韓王手中。

顧家的算盤打得幹脆利落,寧願舍棄嫡係中的幺子,換取對韓王的助益。

曾經備受珍視的顧落輕,被他們丟棄至京外,甚至已被從族譜上除名。

他們與他斷得幹幹淨淨,再無瓜葛,更是不留給他絲毫自證無罪的機會。

而能夠道明真相的太子生母,舊嬪宋喜,也早就已經“過世”。

若不是蘇淮實則無恙,或許他們還真就大業可成了。

隻可惜,太子與顧落輕的血緣是假,蘇淮的病情亦是假的。

顧家在等待皇上殯天,無所顧忌地高翹著狐狸尾巴,卻不知溫昭已躲在他們背後,將他們瞧得一清二楚。

*

宋喜的心跳得很快。

在杭州城這一年,她尚未夢到過從前。

可唯獨此時此刻,她緊閉著雙眼,自馬背上躍下,被顧落輕伸手接住。

一場賽馬方止,他帶著驚魂未定的她,步入南郊林中。

他說起湘杏姐,道“捧高踩低、跟紅頂白,世間常態罷了”。

宋喜雖知曉自己身在夢中,可夏日裏的蔥鬱林蔭,無比真實,耳畔顧落輕的聲音,亦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冰雪模樣。

“所以萬一哪天我失了勢,我就來纏著你。有你收留,至少吃喝上短不了我分毫。”

少年人這把剔透清澈的嗓,宛如從前。

宋喜朦朦朧朧地想,彼時她如何回答來著?

自己當初是同他追逐笑鬧,啐了他“想得美”。

林間往事,湧回心間。

那時候少不經事,爛漫無知,故而她哪裏想過,他們後來的經曆將是怎樣?

她離開京城,前來杭州之時,顧落輕大抵仍在獄裏。

江東顧九,那樣驕傲如耀日般的人物,卻被她害得鋃鐺入獄,身陷囹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