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阿布思決絕地背唐而去,李林甫的人生漏洞就此形成,誰讓你倆曾經是同僚。
現在,楊國忠就要利用這個漏洞,把已經停止呼吸的李林甫扔進阿史那阿布思叛亂的旋渦之中。
楊國忠不想一個人戰鬥,他還要拉上一個人——安祿山。
其實,就個人情感而言,安祿山眼中的李林甫要比楊國忠高大很多。在安祿山的眼中,李林甫是貨真價實的宰相,充滿政治家的謀略,而楊國忠,隻是一個趨炎附勢靠裙帶關係起家的小人而已,如果兩人同時拉攏安祿山,安祿山更願意跟李林甫走。
如今卻大不同,李林甫已經作古,楊國忠卻是活靈活現的第一宰相,該跟誰走,安祿山一目了然。安祿山很快接受了楊國忠的提議,一縱身加入陷害李林甫的行列中來。
安祿山的加入具有關鍵意義,因為他的手中有王牌——阿史那阿布思曾經的部下。
原來,阿史那阿布思叛唐之後,一部分下屬跟隨他逃進了瀚海沙漠,一部分則被安祿山收編,現在這些人成了安祿山手中的“王牌”。
不久,“王牌”的代表來到了長安,他們向李隆基舉報:李林甫曾經收阿史那阿布思為養子。
可怕的鏈條就此形成:阿史那阿布思叛亂——李林甫曾經收他為養子——李林甫陰謀叛亂?
順著這個鏈條一捋,李隆基大吃一驚,自己信任了將近二十年的第一宰相居然有陰謀叛亂的嫌疑,看來得查一查了。
針對李林甫的調查隨即展開,很快就有了突破,李林甫一方有人扛不住了!
扛不住的人叫楊齊宣,李林甫的女婿,時任正五品的諫議大夫。
眼看李家大廈將傾,為了自己解套,楊齊宣向調查組舉報:李林甫收阿史那阿布思為假子,確有此事!
楊齊宣解套了,李林甫一家卻被深度套牢了。李林甫不會想到,自己整了一輩子人,死後居然被人給整了,自己整人往死裏整,而整他的人卻是死了還整,看來,沒有最狠,隻有更狠。
此時李林甫已經辭世三個月,棺木還沒有下葬,但他的生平要被改寫了。
天寶十一載二月十一日,李隆基給了李林甫最後的“賞賜”:
剝奪所有封爵、官位;子孫有官職者一律除名,流放嶺南及黔中;所有流放子孫隻給隨身衣物及糧食,其餘資產一律沒收充公;近親及黨羽五十餘人一同貶黜;打開棺木,摳出口中所含珍珠,扒下所穿三品紫袍,取下佩戴的金魚符;更換小棺;以庶人禮下葬。
奮鬥了一輩子,摸爬了一輩子,好不容易三品了,死了倒成庶人。
倘若李林甫地下有知,又該如何評價自己的一生呢?他是哭,是笑,還是哭笑不得呢?
或許最好的選擇,也隻能是含笑九泉。
與李林甫不同,楊國忠卻可以笑在春風中,笑在現實裏,因為這場整肅讓他有了意外之喜。
天寶十一載二月二十七日,李隆基下詔:封楊國忠為魏國公,陳希烈為許國公。
獲獎理由是“感謝你們破獲李林甫叛亂集團”。
楊國忠,你的獲獎感言呢?
整肅完李林甫,楊國忠心情大好,他準備展開拳腳,大幹一場。
很快,楊國忠又作出了一項改革,這項改革針對的是唐朝的選官製度。
以往,按照慣例,兵部尚書、吏部尚書在加授宰相後,便不再具體過問官員選拔事宜,具體工作由下麵的官員完成。
由於待選拔的官員人數眾多,便需要通過三次考試選拔。
第一次考試,考察的是官員的文字功力以及所做裁決是否恰當(有點像現在公務員考試的《申論》);
第二次考試,考察的是官員的舉止和言談;
第三次考試,則是考官與候選官員麵對麵談話。
三次考試下來,曠日持久,耗時良多,最嚴重時,三次考試跨越兩個季節,第一次考試時還是初春,第三次考試則到了盛夏。
現在,楊國忠要改革這項製度,他要加快選官的進度。
能快到什麼程度?一天!
當然,嚴格說來,不是一天,因為事先,楊國忠在家裏也做“功課”,他讓文書官員直接帶著材料到自己家中,楊國忠便坐在自己的客廳裏決定官員的人選。
在楊國忠帶著文書官員遴選候補官員時,他的妹妹們則透過鏤空的窗戶向外觀望,衝著正在工作的文書官員指指點點,玩笑之聲時不時從裏麵傳出。
這裏就得說說唐朝的開放了,楊國忠如此做其實是有原因的,他之所以讓妹妹們透過窗戶往外看,是給她們一個自由選擇夫婿的機會,隻要有看中的,楊國忠立馬牽線當紅娘。
從這一點看,楊國忠這個哥哥當得還有點情趣。
回過頭接著說楊國忠的改革。
經過楊國忠“客廳內定”之後,接下來在宰相辦公廳的工作就是公布官員選拔的最後結果。楊國忠負責公布,侍中陳希烈、給事中以及有關單位主管作陪,一天時間,全部公布完畢。
以前半年,現在一天。
豹的速度!
原本,一天也無法完成,按照唐朝慣例,官員選拔名單還要到門下省進行審核,而楊國忠把這一條給廢除了。楊國忠對主管門下省的陳希烈說:“今天,侍中、給事中都在座,就等於已經通過門下省了。”
哦,弄了半天,效率是這麼來的。
暗箱操作加偷工減料。
即便如此,楊國忠依然感覺良好,他覺得這是一項重大改革,值得大書特書,值得立碑頌德。
很快,一封奏疏遞到了李隆基那裏。奏疏的內容是讚揚楊國忠為國分憂、選官效率奇高,應該給予立碑頌德,奏疏的落款是候選官員代表。
李隆基一看奏疏,笑逐顏開,這說明朕任命的宰相不錯,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李隆基當即安排京兆尹鮮於仲通負責撰寫碑文,同時為歌功頌德碑指定了位置:中書省門前。
不久,碑文完成,李隆基饒有興致地親筆修改了幾個字,鮮於仲通的眼睛頓時閃亮了起來。歌功頌德碑很快豎立在中書省門前,金光閃閃,非常紮眼,因為鮮於仲通將李隆基改過的那幾個字用黃金填了起來。
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很美,同時所有的一切又很假。
因為這塊碑並不是候補官員自發豎立的,而是楊國忠授意鮮於仲通幹的,從始至終,楊國忠和鮮於仲通是主謀,而候補官員就是一個幌子。
如同左手頒給右手,楊國忠玩的是左右互搏!
有人說,情場得意,則賭場失意,終究無法兩全。
這句話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成立,放在楊國忠的身上便不再成立,因為他官場、情場兩線開花,雙雙得意。
楊國忠的情場不僅在家中,更在他的堂妹虢國夫人家中。
兩人宅第相鄰,彼此抬腳就進,而且進出不分晝夜,沒有時間概念,這樣楊國忠這隻狡兔就有了兩個窩,一個窩在自己家中,一個窩在虢國夫人家中,兩下都不耽誤。
或許有人會問,兩家離得這麼近,難道楊國忠的妻子就不加幹涉?
確實不幹涉,因為他倆早已達成默契,雙方各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的夫妻相處時都是四目相對,他倆是兩目相對,因為各有一隻眼閉上了。
楊國忠的妻子裴柔不幹涉楊國忠的私生活,同時楊國忠也不幹涉裴柔的私生活,這就是傳說中的“互不幹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