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怡看到鄭氏的眼淚從臉頰滑落,忙不迭拿出手絹為母親拭淚:“母妃放心,孩兒一定謹記母妃教誨、孩兒發誓,一定保護好母妃,一定讓母妃將來也能享盡榮華富貴。”

“怡兒,隻要你平安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宮城回廊上,幾個宮女正聚精會神地看著一本詩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元稹的詩真是太美了,真想見見他本人長什麼樣子。”

“哦,是嗎?朕也想見見這個元稹!”

宮女們回頭一看,皇帝李恒不知何時已經站到她們身後,趕忙下跪:“陛下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李恒如沐春風,一臉笑意,“你們也喜歡元稹的詩?”

“回陛下,奴婢也喜歡元稹的詩,尤其這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真是意境優美,耐人回味。”

李恒依舊掛著笑:“哦,你一宮女,用詞倒是講究,看來也沒少讀詩書。”

宮女壯著膽子回道:“陛下過譽了,奴婢隻是粗通文墨。”

李恒意味深長地看了宮女一眼:“哦,不錯。”

李恒轉身離去,幾個宮女手指著回話宮女,一臉調皮的壞笑。

李恒偏頭向身邊的宦官:“朕身為太子時就喜歡元稹的詩,很想見他一麵,不知他現在何處?”

宦官回應道:“回陛下,元稹現在擔任膳部員外郎。”

“哦,如此大才,擔任膳部員外郎,豈不是大材小用?”

李恒欣賞元稹的消息很快傳遞了出去,宦官崔潭峻迅速作出了反應。原來,崔潭峻與元稹是舊相識,早在元和年間,兩人就在江陵相識,當時元稹擔任江陵士曹,崔潭峻擔任監軍宦官,由於同是從京城到江陵為官,兩人不知不覺就成了至交。現在皇帝欣賞元稹的消息傳出,崔潭峻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麼了。

崔潭峻用心整理了一百餘首元稹的詩篇,這些詩或許就是元稹翻身的製勝法寶。

詩篇送到了李恒麵前,李恒翻看著詩篇,讚不絕口:“果然是不世出的大詩人,妙,確實是妙!”

李恒叫過身邊的宦官:“傳旨,任命元稹為祠部郎中兼知製誥。”

大詩人元稹接到聖旨時已經41歲了,此前已經宦遊20年。在這20年裏他先後三次被貶,一貶江陵,二貶通州,三貶同州,經曆了宦海浮沉,嚐盡了人間冷暖,受盡了宦官的毆打,剪不斷的是對亡妻的思念。“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正是他寫給亡妻的最長情告白,生生不息,代代相傳,道是風流最癡情,越是長情,越是永久。

突然的升遷改變了元稹的人生際遇,然而,卻改變不了高官們對元稹的冷眼,畢竟元稹長期官階偏低,在高官的眼中,他還是個不入流的角色。

元稹不以為意,活自己的,為自己活,不為別人的眼光活。

這天,文武百官一起到中書省吃西瓜,元稹也在吃瓜的行列。長期在中樞為官的中書舍人武儒衡冷眼看了看元稹,恰巧有一隻蒼蠅嗡嗡地落到了一塊瓜上,武儒衡一邊揮舞扇子驅趕蒼蠅,一邊振振有詞:“你是什麼東西,怎麼能到這個地方來?”

指桑罵槐,趕著蒼蠅罵著元稹,眾人都聽得出弦外之音,武儒衡心裏很明白,元稹心裏也很明白,這就是官場,沒有和風細雨,有的隻是針尖麥芒。

元稹正妄自菲薄之際,旁邊走上兩位官員,拿起瓜站在元稹旁邊吃了起來,邊吃邊安慰元稹:“他那個人就那樣,別跟他一般見識。”

元稹感激地看了看兩人,一個是翰林學士李紳,另一個是翰林學士李德裕。

從此時起,元稹、李紳、李德裕被捆綁上一輛戰車,在以後的日子裏,無論高峰還是低穀,他們都一起走過。

子曰,君子矜而不爭,群而不黨。說說而已,在官場上,你不站隊也得站隊,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