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反擊,就必須抓住把柄,當然隻要用心找,雞蛋裏還是能找出骨頭的。
李吉甫經過研究發現,與牛僧孺、李宗閔一起參加考試的還有一個叫皇甫湜的考生,皇甫湜恰好是主考官的外甥,而主考官事先沒有就甥舅關係作出聲明也沒有選擇回避,這不是徇私舞弊是什麼呢?
經過李吉甫上下其手,幾個主考官紛紛被貶出長安,牛僧孺和李宗閔雖然沒有被貶,但長久不能得到重用,在李吉甫有生之年,牛僧孺和李宗閔升遷無望,前景一片漆黑。
梁子就這麼結下了,當李吉甫之子李德裕走進帝國中樞之後,他繼承了父親的能力,也繼承了父親的氣量。牛僧孺和李宗閔以為事情就這麼結束了,但李德裕認為事情沒完,雖然父親已經在元和年間暴卒,但自己還在,一定要給當年挑戰父親的那些人一點顏色看看。
李德裕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的身邊也有同盟,李紳和元稹。
李德裕一直在尋找機會,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很快找到了。
長慶元年,長安城內舉行了一場文官考試,曆來文官考試都不消停,這一次同樣如此。
為了讓自己的子弟榜上有名,大唐上下的高官們都行動了起來,紛紛給主考官寫推薦信,請其在適當的時候照顧一二。
主持考試的是禮部侍郎錢徽和右補闕楊汝士,給他們寫推薦信的高官名單很長,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翰林學士李紳,以下省略若幹人。
在眾人的盼望中,榜單出來了,段文昌和李紳一下子跳了起來,他們推薦的人都沒有上榜。
不公平,絕對不公平。
絕對有黑幕。
段文昌眼光上下逡巡,發現了問題,上榜名單上有一些熟人:
諫議大夫的弟弟;
河東節度使的兒子;
中書舍人李宗閔的女婿;
主考官楊汝士的弟弟。
哦,原來這就是一場拚爹、拚哥、拚嶽父的考試,沒有公平可言。
段文昌立刻參了主考官錢徽和楊汝士一本,皇帝李恒坐不住了,身為皇帝,他必須作出回應。
李恒召來了一眾翰林學士詢問,沒想到李德裕、李紳以及元稹異口同聲:“陛下,段文昌說得對,今年禮部舉行的考試確實有失公平。”
三個人各有立場,但目的隻有一個,整人。
李德裕要整的是李宗閔,這個人是父親的死敵,那麼也就是自己的死敵;元稹要整的也是李宗閔,兩人同在中樞,時間長了相互看不上,矛盾重重;李紳要整的是主考官錢徽,明顯不拿自己當幹部,生生讓自己推薦的人落選。
三人成虎,更何況還有西川節度使段文昌上躥下跳。
李恒震怒之下,將兩位主考官貶出了長安,女婿上榜的李宗閔也受到了懲處,被貶出長安出任開縣縣令。
李德裕達到了目的,卻沒有想到就此徹底拉開了黨爭的大幕:從此李德裕為一黨,李宗閔與同受李家排擠的牛僧孺為一黨,牛李黨爭就此闖入唐朝的曆史,融進了王朝的血脈,從此時,一直到唐朝滅亡,牛李黨爭的印記始終如影隨形,作為始作俑者,李德裕該發表一篇什麼樣的獲獎感言呢?
很多人天真地以為,牛李黨爭在一定程度上代表著唐朝的民主達到了一定的程度,實則不然。中國大曆史中的黨爭與現代政黨的相互競爭完全不同,黨爭更多的是結黨營私拉幫結派,凡是對方反對的,就是本方支持的,而凡是本方支持的,又必然是對方反對的。
現代政黨競爭可以對事不對人,黨爭呢,完全是對人不對事,於個人言,個人命運跌宕起伏如坐過山車,於王朝言,紛紛擾擾,一團亂麻,如同絕症病毒隨身攜帶,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早已沉屙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