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龍泣於野(2 / 3)

劉瞻召見負責諫諍的官員,命他們上疏勸阻李漼,眾人不約而同搖了搖頭。李漼正怒火衝天,又有陳蟠叟流放愛州先例,諫官們都不想去冒險。

劉瞻歎了口氣,還是我自己來吧!

劉瞻給李漼上了一道奏疏,婉轉曲折,極力勸阻,然而還是對牛彈琴。李漼掃了幾眼奏疏,大不高興!

見上疏無效,劉瞻又與京兆尹溫璋一起當麵規勸,懇請李漼回心轉意,網開一麵。

李漼暴跳如雷,大聲吼叫,將劉瞻和溫璋轟了出去。

《資治通鑒》上沒有記載被囚禁的三百人結局如何,但從劉瞻和溫璋的遭遇反推,這三百人恐怕凶多吉少。

九月七日,劉瞻和溫璋付出了說真話的代價。

劉瞻被貶為荊南節度使、遙兼二級宰相,溫璋被貶為振州司馬。

振州,今天海南三亞西崖。

溫璋歎了口氣,說:“生不逢時,死何足惜!”當晚服毒自盡。

消息傳到宮中,李漼火冒三丈,馬上下詔:溫璋如果對國家沒有傷害,為什麼自殺!隻因他惡貫滿盈,死有餘辜。通知他的家屬,溫璋屍體三天之內停放城外,等我再賜恩典,才準下葬。一定要使中外人心大快,奸邪知道畏懼。

寫到這裏,我忽然覺得宣宗李忱不喜歡李漼這個長子是有道理的!

智商太低!

劉瞻被貶到這一步,韋保衡和路岩還不準備罷手,他們知道劉瞻的才能,既然已經把他打落下馬了,那就不能輕易讓他再爬起來。

韋保衡在這一年的四月由翰林承旨、兵部侍郎兼任宰相,同時他還有個身份——駙馬、同昌公主的丈夫。

現在為了將劉瞻打壓到底,韋保衡又在同昌公主的死因上做文章。韋保衡跟路岩共同上疏指控劉瞻:與翰林醫官秘密勾結,誤投毒藥,致使同昌公主喪命。

既然指控,為何要用“誤投”二字,我估計韋保衡是怕他那智商感人的嶽父、皇帝李漼不信:“誤投”二字則相對模糊,智商感人的李漼可能就信了!

李漼果然相信,九月二十七日,再貶劉瞻為康州(今廣東省德慶市)刺史。

翰林學士承旨鄭畋在所擬罷黜劉瞻宰相詔書草稿上寫道:劉瞻所居住的幾畝田地,仍然不是自己的產業;拒絕四麵八方的賄賂,卻最害怕別人知道。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在鄭畋的筆下,我們看到了一個大公無私不置私產的劉瞻,一個拒絕受賄卻也替行賄人保全名聲的劉瞻。

路岩看到草稿,氣笑了。

路岩獰笑著對鄭畋說:“你這寫的不是罷相,分明是推薦劉瞻當宰相。”

鄭畋為這份草稿付出了代價,被貶為梧州(今廣西梧州)刺史。

貶了鄭畋,路岩還不解氣,他得想一個解氣的辦法。平時與劉瞻談話,劉瞻總是勝他一籌,這一次一定要把劉瞻打壓到底。

路岩拿來全國地理《十道圖》,仔細研讀,最後在州點了一下,好了,就是這裏!

州,今越南榮市,距離長安一萬裏!

在路岩的關照下,劉瞻被貶為州司戶。

路岩的思想有多遠,劉瞻就得走多遠!

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利益。

當路岩與韋保衡聯手對付劉瞻時,他不會想到,有朝一日身邊的這位“朋友”也會變成對手。

路岩與韋保衡的“蜜月”短暫到以天計算,僅僅數月後,兩人就因為爭權奪利翻了臉,這下輪到韋保衡出手了。

雖然都是宰相,但韋保衡還多了一重身份——駙馬,雖然駙馬的頭銜也過期了(妻子同昌公主去世),但皇帝李漼還是對這位前女婿信任多一點。

韋保衡稍一發力,路岩在長安便待不住了。鹹通十二年(871年)四月二十七日,路岩被貶為西川節度使、遙兼二級宰相。

路岩出城上路,長安百姓紛紛用碎瓦小石向他投擲,路岩臉上有些掛不住。前來送行的代理京兆尹薛能是路岩提拔的,路岩向其抱怨道:“臨走,還勞煩瓦礫踐行。”路岩是在抱怨薛能沒有派兵保護。

薛能緩緩舉起笏板解釋道:“最近宰相出城,有關部門沒有派人保護的先例。”

路岩臉一紅,也罷,反正臉皮厚如城牆,何懼瓦礫!

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路岩瘋狂打壓劉瞻時,他不會想到自己也有落魄的一天。

西川會是路岩人生的穀底嗎?

遠著呢!

路岩到任西川節度使後,死黨邊鹹、郭籌如影隨形,遇到事情二人先行處理,然後再向路岩彙報。二人狐假虎威的樣子讓西川戰區的大小官員都非常畏懼。

活該二人倒黴,在一次西川戰區閱兵式上,二人繼續狐假虎威,眾目睽睽之下,二人不直接說話,一個勁用字條交流,二人麵色凝重,看過後還把字條燒掉。

如此這般,你讓西川官員怎麼想?

不久,軍中傳出流言:邊鹹、郭籌將有重大圖謀!

流言讓西川的空氣緊張,也讓朝廷緊張。

朝廷馬上作出應對,免去路岩西川節度使職務,調任荊南節度使。路岩灰溜溜地卸任西川節度使,準備到荊南上任。邊鹹和郭籌探聽出路岩調任的原因,心生恐懼,二人不敢再跟著路岩上路,索性腳底抹油,玩起了人間蒸發。

無法人間蒸發的路岩沒能到荊南上任,新的任命又出來了,貶為新州(今廣東省新興縣)刺史。

等路岩走到江陵,新的命令又來了,無限期流放儋州(今海南省儋州市)。

儋州也不是路岩的穀底,不久他等來了勒令自盡的詔書,家產充公,妻子兒女罰沒當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