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岩的自作自受還沒有就此結束,死後又一次被羞辱。
之前當宰相時,路岩向皇帝李漼密奏:三品以上官員賜死,皆令欽差剔下喉管三寸,攜回奏報,驗其必死。
心有多惡毒,才能想到如此惡毒的方法。現在好了,報應到自己身上了。
路岩死後,三寸喉管被剔下,被欽差帶回長安,驗其已死。
巧合的是,路岩被處死的床,正是當年前任宰相楊收被處死的床。
常年跟著路岩狐假虎威的邊鹹和郭籌也沒有躲過去,也被追捕到案,全部誅殺。
天道有常,循環往複!抬頭向上看,老天放過誰!
人生在世,可以不做一個好人,但也要有個底線——不作惡!
時間走到鹹通十四年(873年),李漼的生命進入倒計時。
史書上並沒有記載李漼是否吃過丹藥,但李漼的身體還是出現了問題,這一年他四十歲。
為了給自己祈福,李漼作出一個決定,讓欽差宦官前往法門寺迎接佛骨。
所謂迎接佛骨,不是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去法門寺打個招呼,然後就把佛骨迎回來了,這個過程必須要有盛大的儀式,而且場麵一定要宏大。
文武百官紛紛上疏勸阻,甚至有人警告說:“憲宗皇帝迎接佛骨後不久,即行逝世。”說這話的官員以為就此能攔住李漼,還是沒攔住,李漼無怨無悔地說:“朕活著時隻要能看一眼,死了也沒有遺憾。”
好吧,成全你。
李漼一聲令下,迎接佛骨準備工作啟動。有關部門開始興建佛塔,用珠寶編成帷帳、檀香木製成人力推車、鮮花綴成長幅旌旗和車頂傘蓋,前往鳳翔迎接。從首都長安到法門寺三百裏之間,車馬奔馳,日夜不停。
四月八日,佛骨抵達長安,迎接佛骨的隊伍由禁軍儀仗隊為前導,綿延數十裏,儀式之盛大,超過祭天大典。如果將這一次的儀式與憲宗李純那次相比,李純那次可謂望塵莫及。
李漼在安福門守望,然後下樓,走到佛骨之前,雙手合掌,舉到額前,伏地叩頭,淚流滿麵。
作為佛教徒而言,李漼足夠虔誠,這一次總算了了心願。
佛骨才入於應門,龍已泣於蒼野。
心願了了,該上路了!
鹹通十四年七月十六日,李漼病勢危急,生命進入倒計時。
又到了立儲的關鍵時刻,宦官們準時出現了。左軍中尉劉行深、右軍中尉韓文約權衡了一番,決定殺長立幼,他們立的是李漼最年幼的兒子、普王李儼。
這一年李儼十一歲。
七月十八日,李漼下詔:“封李儼為皇太子,暫時管理軍國大事。”
一天後,李漼駕崩於鹹寧殿,享年四十歲。李漼遺詔命韋保衡擔任攝塚宰,這是韋保衡靠邊站的信號。
11歲的李儼登基稱帝,追封亡母王貴妃為皇太後,加封劉行深、韓文約為封國級公爵。
半年後,李漼被安葬於簡陵,諡號昭聖恭惠孝皇帝,廟號懿宗。
懿:溫柔賢善曰懿;溫和聖善曰懿;體和居中曰懿;愛人質善曰懿;柔克有光曰懿;浸以光大曰懿。
李漼配得上這個“懿”字嗎?
原本在其父宣宗李忱任內,大唐王朝有了幾分中興的模樣,但大好河山交到他的手裏,江河日下,國運倒轉,當其被安葬於簡陵之時,大唐王朝的末世挽歌已隱約可聞。
李漼離世,李儼登基,王朝又進入一朝天子一朝臣的節奏。
紅人韋保衡倒了,老丈人李漼不在了,小舅子李儼也不保他了。準確地說,宦官集團嫌韋保衡礙眼,必須拿下。
宦官們輕輕動動手腳,韋保衡就被仇家揭發違法線索,朝廷裏便沒有了韋保衡的立足之地。李儼一紙詔書,將韋保衡貶為賀州(今廣西賀縣)刺史。
與韋保衡一同被貶的還有之前紅得發紫的樂師李可及,李可及在長安也待不下去了,隻能去嶺南促進嶺南人民的音樂發展了。
說起李可及當年受的寵愛,一般人比不了。
李可及給兒子娶親,李漼賞賜兩銀壺酒,李可及掀開壺蓋一看,根本沒有酒,銀壺居然是實心的!等於賞了兩實心銀壺。
時任右神策軍中尉的宦官西門季玄不斷規勸李漼不要過度賞賜李可及,李漼拒不接受,給李可及的賞賜還是接二連三。
有一次李漼又賞賜了李可及,這一次東西多到要動用皇家車輛運輸。西門季玄一旁看著,挖苦道:“等有一天你被抄家,這些東西還得動用皇家車輛運回來。這不是賞賜,隻是辛苦了牛腿。”
李可及恨得咬牙切齒,西門季玄,你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事實證明,西門季玄說的是對的,皇帝的恩寵,如同熱帶雨林上空的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現在雨走了,李可及的苦日子來了。李可及被流放嶺南,家產充公,妻子兒女罰沒為奴,一切正如西門季玄的預言。
財富再多,守不住,也隻不過是一個經手的保管員。
不過,幸福是對比出來的,與韋保衡相比,李可及還是幸福的。
韋保衡呢?
他的人生路走到頭了。
這個借助駙馬身份紅極一時的前宰相被一貶再貶,由賀州刺史再被貶為崖州澄邁縣令,縣令也沒當幾天,不久被勒令自殺!
再讓你狂!
韋保衡的弟弟、翰林學士兼兵部侍郎韋保乂被貶為賓州司戶,親信、翰林學士、戶部侍郎劉承雍被貶為涪州司馬。
劉承雍是劉禹錫的兒子,爺倆的仕途都夠坎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