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儼登基後,擢升田令孜為宮廷機要室主任宦官(知樞密),不久又讓田令孜當上了右神策軍中尉。李儼對田令孜信任有加,國家大事都委托給了田令孜,並且在田令孜的頭上又加了一個頭銜——幹爹!
自此,田幹爹風生水起,身價陡增,成為朝中炙手可熱的紅人,五品以上官員任命,有時甚至三品以上官員的任命,田令孜都能自己做主了。
每次晉見李儼,田令孜事前準備兩盤糖果。二人坐定,一邊飲酒,一邊吃糖,東拉西扯,談笑風生,許久之後,田令孜才起身告退,李儼小朋友依然戀戀不舍,與老友田令孜相約下次再見。
就差起身一起唱《難忘今宵》了。
好的傳統代代相傳,不好的傳統也容易代代相傳。
十三歲的李儼跟他的父親李漼一樣,也是一個喜歡濫發賞賜的主。他喜歡跟宮裏的差役工匠混在一起,對樂師、演員的賞賜,動輒以萬計數。
王朝後期,家底已經薄了,時間不長,宮庫枯竭,賞賜快發不出來了。
幹爹田令孜給李儼支了一招:搜刮長安東西兩市商店和旅客的所有的財寶貨物,全部送到宮庫!
涸澤而漁!
不過呢,雖然這個記載來自《資治通鑒》,我還是表示懷疑,我認為但凡神智正常的皇帝不會幹這種事,真相很有可能是這樣的——田令孜建議李儼加收稅率較高的商品稅,以此來補充宮庫。
我認為這樣的解釋是相對合理的,如果按照《資治通鑒》原文,恐怕當時長安就亂了,東西兩市商店的商品全部充公,商戶就沒法活了。
總而言之,李儼和李漼這對父子皇帝,一蟹不如一蟹,國政越來越亂,百姓越來越苦,王朝倒計時的鍾聲越來越響了。
盡管李漼、李儼父子成天忙於享樂,但並不意味著他們一點事不做,事實上他們還是想做一點事的。
在朝政混亂之際,還是有一些有識之士。
翰林學士盧攜便是其中的一位,他給李儼上了一道關於關東旱情的奏疏。奏疏中,盧攜詳細寫到旱情的嚴重以及百姓的苦難,奏疏最後,盧攜建議皇帝敕令各州縣政府,對於人民所欠捐稅一律赦免,停止征收,同時打開義倉,賑濟災民。
李儼看過之後,下詔批準,然而有關單位並不執行,詔書居然變成了廢紙一張。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旱災之後還有蝗災。
一望無際、漫天遍野的蝗蟲從東到西,遮天蔽日,所過之地,樹葉和田地裏的莊稼都被吃光,隻剩下赤地千裏。
災情如此嚴重,京兆尹楊知至的奏報是這樣的:蝗蟲飛到京畿之地,不吃莊稼,都抱著荊棘而死。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麼無恥的。
還有如此懂事的蝗蟲,不吃莊稼,感念皇恩,然後衝向荊棘集體自殺。
宰相們紛紛附和,向皇帝李儼表示熱烈祝賀。
當宰相們都不向皇帝說實話時,這個王朝已經埋下了悲劇的伏筆。
當百姓到了生死存亡的邊界,離揭竿而起還會遠嗎?
乾符元年,濮州(今山東省甄城縣)人王仙芝聚集數千饑民在長垣起義。
數千饑民為了吃飽飯聚集到一起,拿起武器便成了起義軍。在他們的麵前是各州縣數量很少的軍隊,太平日子過久了,州縣軍隊士兵早已不會打仗,遇到人多勢眾的起義軍幾乎一觸即潰。
半年後,王仙芝與同伴尚君長一起攻陷濮州、曹州,此時起義軍已經有數萬人規模。天平節度使薛崇派軍迎戰,很快也被擊潰。
王仙芝這邊形勢大好,緊接著一個重要人物登場,這個人可謂大唐王朝掘墓人。
此人便是冤句人黃巢。
黃巢與王仙芝一樣,年輕時都販賣過私鹽,屬於時代的弄潮兒。
黃巢與王仙芝又不一樣,黃巢讀過的書比王仙芝多。
黃巢精通騎馬射箭,為人行俠仗義,儒家經典也粗略讀過,為追求功名,黃巢曾經屢次參加“進士科”考試,可惜屢次落第,未能如願。
失落的黃巢在又一次趕考失利後寫下了《不第後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滿城盡帶黃金甲”,寫得好有霸氣。
菊花可謂黃巢的最愛,黃巢還寫過一首《題菊花》:
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
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
科舉夢碎,自詡滿腹經綸的黃巢沒有了用武之地,雖然販賣私鹽回報豐厚,黃巢還是感覺內心空蕩蕩的。
如今王仙芝舉起大旗,黃巢看到了機會,時勢造英雄,該趁時勢成就一番英雄大業了。
黃巢揭竿而起,呼應王仙芝,附近繳不出賦稅或失去土地的貧苦百姓紛紛向他歸附,僅僅幾個月的時間,黃巢的部眾也有數萬人了。
各地民變的情報彙總到了長安,朝廷方麵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李儼下詔,命淮南、忠武、宣武、義成、天平五個戰區節度使會同五個戰區監軍宦官,積極討伐變民軍隊,能消滅消滅,能招安招安。
李儼的詔書一下,立馬有人看出了其中的問題,五個戰區聯手聽上去很美,但誰聽誰的呢?誰來統一指揮?
平盧節度使宋威給李儼上疏,建議由專人負責,集中力量討伐變民軍隊。
李儼準奏,任命宋威為諸道行營招討草賊使,另撥付禁軍三千人、騎兵五百人,黃河以南各戰區派出的討伐變民的作戰司令(都頭),一律聽宋威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