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7)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跟聶亦鵬在一起。你從來不帶我去你住的地方,你隻說是住在一個同事家。我竟然也信了,我總以為,至少在這北京城裏,我是你的親人,即使隻是兄妹。可是那天,我送你走出酒店,等你走之後,我才覺得落寞。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要的,簽約,然後成名。可是,當我以為自己得到這一切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我走到酒店門口,又返身跟著你。我看見你走進小區門口,看見窗口的燈亮了。我想,原來你是住在這裏。我就坐在小區裏的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那扇窗戶,心裏覺得踏實而又溫暖。我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看見聶亦鵬,那個在兩個小時前還牽著別的女人的男人居然也走進了同一棟樓。我以為隻是巧合,可是,那扇窗戶的燈,卻不期然地亮了起來,我從來不知道這十幾層樓上的燈光會晃得人那麼刺眼,我多希望是自己的錯覺。一覺醒來,發現隻是自己做了一場夢。
“這圈子哪裏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自己有心留意。他們說什麼都不重要了,那麼難聽的話,我竟覺得像是一把刀在自己的心上一遍又一遍地割著。我真的不相信,這還是我記憶裏的小白菜嗎?還是一起長大的那個小妹妹嗎?我希望這隻是一場交易,可是又痛恨這真的是場交易,你跟聶亦鵬?我不敢想象。可是,我又多麼懼怕答案不是一場交易那麼簡單。你生日那天,我眼睜睜地看著你走出去,要是那時候我能有今天這樣的勇氣,你會不會就不會跟他離開?”
世事如棋,我們每個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如果沒有這場災難,沒有這一個多星期來我們親眼目睹的分離、懼怕和死亡,我是否永遠不會聽見傅心揚的這番話?
世間最諷刺的事情莫過於此,你以為最大的遺憾莫過於他站在你的麵前,而你無法說出那句我愛你,其實,不是的。是你終於決心轉身離開的時候,他才轉過頭來凝視著你的背影。在記憶的長河裏,彼此都隻能看見對方的背影。
多遺憾。
“佳瑄,我知道我配不上你。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北京,不顧父母的反對。這一次回來,我想了很多。人不能一輩子都這麼任性下去,我知道,有些責任是與生俱來的,逃不脫、躲不掉。這一次回來,我不打算回北京了。”
“你不是年底就要發行新專輯了嗎?”我驚詫道。
他躺在草地上,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那個敏感的話題,我們彼此都沒有再提。像一塊石頭砸開了冰層,有些東西裂開了,悄無聲息,可是誰都不敢去看它。
5月20日,我們去都江堰看莫一一。
都江堰的受災程度遠遠超過C城。莫一一的爺爺當時正在家裏睡午覺,等她趕回去的時候,八十歲的爺爺已經成為殯儀館的一盒冰冷的骨灰。
今天是她爺爺安葬的日子,在都江堰郊區的墓園,莫一一身著一身黑衫,攙扶著她的父母,沉默地看著她的父親把骨灰盒放進了墓地。在她的身邊,站著楊宏昊。那個從北京一路趕過來,始終不離不棄的男子。